“一旦戎祎大婚,穆廖两家势必皆为其后盾。你回去劝劝我们的峣姜三公子,不甘心又如何,切莫因念旧吊死在一颗树上。”
女子清冷的声音在沉静的夜晚听来,尤为冰凉,寒气彻骨:“斗兽场上未防畜生后退会在围笼四周布满荆棘,本宫要你做戎烈的荆棘,要他明明白白的知道,从进入这兽场那刻起,他便再避无可避!”
“殿下放心,属下清楚该怎么做。”
第二遍的茶味果真就淡了,清窈毫不客气将它泼入一旁的盆栽之中。
随着滚烫的茶水灌入枝叶,翠绿的叶子立时轻颤起来,明明是因为水流的浇灌而产生抖动,看上去却像被烫着了。
尽管事后,它也确实会因此而死......
自己应当未曾得罪过她吧?仇有酒脑海中快速回溯近日碟报网的所作所为。或是怨怪白日里韩嵩刺杀一事,他们情报的不及时?
若是当真计较起来,也是一桩罪名。
念及此事,他不禁嘴角微微抽动起来,想着还是早些抽身为好,便半起身道:“若没什么事?属下便先行告退了。”
“慢着。”
琅朱公主忽而开口,眼神莫名有些阴诡:“仇公还欠本宫一件事,尚且未曾交代。”
后背湿了一湿,仇有酒只得将已麻的腿再度塞回屁股底下:“不知殿下所指何事?”
四周门窗紧闭,清窈从厅堂望向目之所及的木窗,目光深邃,仿若能瞧见外头的月光,那里或许站着一位驻守护卫之人。
朱唇轻唸而出“闻不生”三个字来。
原来无关秋后问责,仇有酒放下心来。回忆从前,转眼间眉目竟蓄满哀愁:“不知殿下可否听说过闻人一氏。”
峣姜曾经的四大世家,为首一族便是闻人。
十五年前该族尚且风光无两,荣居长垣渭河一带,藏书甚广,门庭众多,常因克己复礼,广施仁善而吸引大陆各地学士求业听教,却因势力鼎盛,太过夺目,惨糟峣姜先王忌惮。
已逝德宗当年为分散其势,责令旁支次房搬迁岭北贫瘠之地。据闻,因路途遥远他们不幸遇匪,于是几大门庭几乎被绞杀殆尽。
回头再望,遇匪之事,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不得而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长房戴孝期间奉命回都,又因德宗听信谗言,以区区几封难辨真假的书信为证,诬蔑闻人一族对王君怀恨之心,对皇室不忠之罪。
是以一夕间闻名天下的闻人一族巢倾卵覆,上到太傅下到士大夫,一百一十九条性命于峣姜都城中岳门前人头落地,无一幸免,其中牵连被杀着更达六百之众。
长夜漫漫,春风疾疾,不过半夜的功夫,庭院之中绽开几纵惨淡清丽的花来。
仇有酒走时已是后半夜,清窈特意安排了池渊前去相送。
不知哪一片的草丛里夜栖着一只聒噪未眠的鹧鸪,鸣叫之声着实难听。
堪堪想要安睡的她忍无可忍,透过晦暗的月色透过窗户向屋外探看,希望能窥视出个罪魁祸首来,岂料正对上觅食归来的蟲儿,手里举着一只飘香四溢的烤鹌鹑。
方才殿门打开不过片刻的功夫就不见了小丫头的人影,想来就是又偷偷摸摸去破寺庙的斋戒去了。
近日他们饮食清单,蟲儿贪嘴难抑,是故常常待寺庙安歇后跑去后山打些野味,以安口腹之欲,倒也无甚特别。
只是今日事多,她却依旧精神十足的模样,不禁让清窈唏嘘。
“怎得还不睡?”,适才还困得紧的人,现下却在窗口遥望,见此小丫头不由好奇地问着。
伸出手中拿着的烤鹌鹑,她掰下一只腿来:“要吃点吗?”
摇摇头,清窈抬手示意她拿远一些:“不知怎得?今日总有鹧鸪啼鸣十分吵闹。”
“哦~”,小丫头将鹌鹑腿往自己口中一塞,咬下一口肉来:“大抵是因为我刚宰了它的郎婿吧。”
说着又再度扬了扬手中那只戳在木棍上金黄流油的“烤鹌鹑”。
避无可避的死亡,穿身而过的禁锢。
忽然清窈的脑海种再度浮现出日间被锁在囚笼里的那个身影和挥之不去的肉汤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丫头!”,她第一次大声呵斥着蟲儿,转身捂住咽喉间的翻涌,不敢再往后看。
“怎么了?”,对方一头雾水:“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吃夜食。”
她咬紧后槽牙下令:“去别的地方吃!”
“喔~”,对方扁扁嘴,无奈应答。
不待走远便听清窈又道:“还有!”
微微侧过身子,她眼中闪过几分犹豫而后化为决绝:“把另外一只也找到。”
“干嘛?”
“不管你是毒死还是吃掉,总之......弄死!”
听着离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呕吐方感得以稍稍平复。
清窈再度回头时,是察觉身后有人,就在方才蟲儿站的位置,对方悄无声息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