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暄殿,廖后喃喃自语复念一遍。
短暂思量过后,摆正仪态,笑容意味深长地冲着侍官问道:“不是单独召见吧,都有谁在啊?”
“这个......”,侍官面露为难。
前朝政要,即便有十个脑袋,他也不敢随意向后宫透露,何况这里还有旁人在场。
“哦~”,反应过来的廖后忙补充道:“本宫也没有旁的意思,主要是想问问世子。他连日祭孝,不曾宽衣,还总是挂念于我,多有辛苦。”
自顾自说完,也无人敢回她什么,原本这些话就是说给有耳朵的人听的,清窈听懂了。
“如此你便去吧~”,廖后道,这次是同清窈说的。
微微垂头,清窈软糯应答:“诺~”
盯着那道告退离去的风姿绰约的背影,廖后的神色逐渐阴骛下来,对着身旁的小宫女道:“去将升卿给本宫找来。”
一路上无人随侍,只有那位传旨的侍官不紧不慢,有分寸的跟在清窈身后,在有需要的路口做简单提示。
偌大的宫城,萧瑟的背影,因为久跪而颤颤巍巍的步伐,苍白脸颊上涟涟泪水滑落后的泪痕。
和亲公主的凄惨展露无遗,即便在这位貌若天仙的公主身上似乎也并没有得到例外。
宫墙之中穿堂而过的风裹挟着湿气毫不留情拂过脸颊,小侍官打个了寒颤,却见别院池边蒲柳迎春飘荡,曲直柔韧,自有风骨。
“琅朱公主觐见。”
圣暄殿外响起侍官们尖细的嗓音。
“清窈拜见王君。”,她漫步走来,轻盈生姿。
叩拜之礼尚未全数做完,便听颅顶传来峣姜王让她免礼的声音:“公主昨夜受惊,可还安好?”
“多谢王君惦念,臣一切安好,只是可怜素茹嬷媪她......”,琅朱公主低眉恭顺,说着似是要落下泪来。
“怎得公主眼眶红肿,泪痕犹在?发生何故?”,身旁的陈悯注意到她的脸色,一惊一乍问道。
这个死老官儿,都快半百的人了,在大周朝堂依旧无足轻重,还得了随亲大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正是应了他这种虽有眼色却毛躁的性子。
清窈的意思本就是让众人注意到她苍白的神色和早已落过泪的双目,不过暗戳戳敲打便罢,怎可大张旗鼓的质疑,如此一来反倒叫人生疑她别有用心了。
于是随后就听峣姜王反过来替王后说话,甚至语气多有敲打。
“王后年纪大了,性子多燥郁,近来接二连三的变故,致使神思倦怠,若是哪里不妥当,公主可莫要同她计较。”
“清窈惶恐。”
嘴上说着惶恐,她却也并不实打实着急。
盈盈一拜,扶了扶身子,摆出端方得体的样子来,不疾不徐道:“全担素茹嬷媪高义,救臣性命。娘娘失去爱婢自然伤心,然记挂下人,亦足见其慈善仁义。是清窈自愧,唯一能做,不过陪着一同伤心。清窈将娘娘视作尊长,万不敢置喙,莫说‘计较’二字。”
“你有心,最好。”
峣姜王欣赏的瞧着她,赞许着点了点头。
又道:“今天唤你来是因为国藩院南苑被毁一事,那些刺客实在可恶,竟敢在寡人眼皮子底下干出杀人放火的勾当来。你放心,此事寡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为你做主。”
“多谢王君。”,她再度浅拜。
“现下还有一事。”峣姜王继续说道:“国藩院北苑都是一些杂客,不方便你公主的身份。不知道你可否愿意提前入宫?”
昨夜浓雾化霜之际,火光冲天......楠木成碳,灰烬之中除了焦枯之味,竟还散发出淡淡的木香。
入宫之前,望着奔忙救火的下人和驿官们,她曾在杂乱的人群中浅笑着感叹,不愧是楠木。
“小姐想进宫?”,身边的池渊问。
转头去看他,美人嫣嫣一笑,娇艳灿烂,看得出来这把火让她心里愉快不少:“宫中有什么好的,联络困难。”
转而望着不远处的一地青砖,顿了顿,又神思恍惚道:“我不过瞧着那个院子心烦罢了。”
“可一旦烧了南苑,王宫里必然是要接小姐入宫的。”,护卫提醒她。
“接我入宫?谁接?”,清窈再度一笑,像听见个笑话。
“王后,戎祎......”,对方转动思绪,细数着。
“你错了,阿渊。”,她毫不犹豫打断他:“王后和戎祎是不会想让我入宫的。”
葱白般的手从裘氅中探出,拢了拢不经意间覆上脸颊的发丝,淡妆笑魇,眼波流转,万种风情难比此番刹那。
“有那么个高高在上的人也想让我入宫,既如此,那么他的妻子和儿子便不会再这么想了。”
是的,文华殿那个晚上,心思变动,失了魂魄的第三个人正是峣姜他们至高无上的国王主君。连公子都敢动的心思,他一介君王,一个手握一方天下的人,又凭什么不能动?不敢动呢?
最是明白枕边人。若非如此,廖后又怎会不喜于她,翌日就要派最得力的宫媪过来折辱。
甜言轻笑:“且等着吧,至多一日......”
“先去天音寺打点,安排下我们的人,日后那里才将会是我们真正的暂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