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事无巨细的罪证被寄到了公安厅,而在这份能判处那个罪人死刑的邮件送到之前,鹿任先要去赎他自己的罪。
秋狝开始了。
他开始顺藤摸瓜,一步步找清干系,清算助手,仿佛食客在品尝前菜,又像是随意举弓而射,乃是为了驱赶猎物进入围场。
放出风声,彻夜监视,揣摩出逃路线,然而在故事的最后,等待猎物们的并非君王们体现自己体面善良而恩赐的生路。
而是小半挂托马斯堂堂登场。
不知道是老爹对老伙计定时的上香祈福终于有了用,还是机魂回应了鹿任,家里搁置的半挂神奇的启动了,甚至还能如昔日般冲卡,仿佛绝大的对命运的嘲笑。
鹿任抬头,沐浴在雨里,大排档的招牌短路,红彤彤的招牌倒在地上,如荧惑闪烁,他感受到所谓天命被他掌控,风雨气流皆在他的羽翼后贴附,暴阳烈日要在他的影子下降临。
而现在,他蹲在那魂淡的残躯面前,好似他曾蹲在他父亲的墓前一样,告诉他:
“你履你妈呢!”
他站起身,骤然挥起了手中沉重的生锈铁钎,每次吐字都一样的铿锵有力,发言后必然会有沉闷的打击乐响起,配合着混合血与牙齿以及口腔碎片的呜咽。
“你不该动我的数据”
“更不该碰我的患者”
“你令我有愧于誓言”
他用那厚重的铁钎一次次猛击面前的仇敌,仿佛风暴过境。
他要揉碎他,践踏他,将他放在鞋底碾碎,但却感觉每一次都是在穿刺自己,因为有的话他说不出。雨水混合汗水涌进他口中,仿佛烈酒火辣,又好似毒药灼喉。
他克制着,每次都避开男人的器官以提供更长久的折磨,直到他终于累倒,直到因为哽咽而出不来气,然后他上了车,跳下,摇晃着独自离开,只留下一具勉强苟延残喘的身体。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已经远远的能够听见,胡茬男人从来没觉得警铃如此悦耳,残留的一只眼睛可以穿过半挂的底盘望见渐渐熙熙攘攘有人聚集的街道。
苦痛的同时伴随的是生命最本质的狂喜,直到他面前的天空逐渐被轮胎上消磨殆尽的纹路填满,鹿任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放开了手刹,死神便顺着坡度缓缓踱步,向着一切阻碍——
动刀兵!
响晴薄日,雨霁分明。
随着鹿任摇摇晃晃的离去,一切都变了姿态,大排档、救护车、街道、泥头车尽皆化作云霭,烟消雾散,而他在迷蒙之中化作一只鸟儿似的青烟,走远了。
苦池秘境
最后一座莲台缓缓展开,一道少年身形的烟气浮现,缓缓凝结,期间有飘萍游荡,杜若芳汀,最后只化作羽翼掠空而过,划出纤长的弧线消散于天地间。
满座仙人且看到莲座当中一道消瘦少年躯体虚浮而立,黑色长发拖曳在地,盘根错节,头发之下,一张脸上雾气朦胧,看不见五官。
正是:
青丝垂地似赤榕生根,五相不齐若死魂回命。
鹿任幽幽醒来,看向这全新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