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梁炎东心想。尽管他已经无法抑制内心本能的悸动和流淌在血液中的天生的亢奋。
在梁炎东看照片时,任非也在注视着他。当他的动作停下时,前几分钟还在心里嘀咕他不仔细看照片的任非,这一秒几乎是本能地认定他一定有了什么结论,于是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试图离梁教授这根救命稻草更近一些,用充满期待的语气说:“梁教授,您有什么发现吗?”
梁炎东摇头,放下铅笔,靠在椅背上。
这样的表现让任非心里真的没了底。梁炎东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他的一举一动,任非这样的新手根本猜不透,但他也不能表现得太稚嫩。犹豫了一下,任警官堆起一个特别假的笑容,谄媚地开始诈梁炎东:“您就别骗我了,我都看出来了,您肯定有发现。”
然后他灵机一动,开始给梁炎东这只老狐狸抛出诱饵进行交涉:“这样吧,您帮我把您看出来的线索写下来。如果这案子真的按照您说的破了,我给您写减刑申请,怎么样?”
经验不足凡事欠考虑的任警官,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认为自己给对方抛出去了一个绝妙的大饼,他觉得几乎没有犯人能抵挡得住减刑的诱惑,即使那个人是梁炎东。但是梁炎东听他说完,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笑出了声,那笑声里装着一半的轻慢和一半的遗憾。接着,他拿起笔,翻开任非给他的那个笔记本,终于写下了第一行字。
任非抻着脖子看,梁炎东的笔锋刚劲有力,连笔龙飞凤舞的,以至于从他的角度看不明白对方写的是啥。直到梁炎东把写好的本子和手机一起给他推过来,他才看清楚对方写得力透纸背的一行字:你可知我所犯何罪?
好似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任非瞬间呆立当场。
乐极生悲,忘乎所以——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已将“形”抛之脑后。读完这句话,他甚至能从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中感受到一丝淡淡的、讥讽的意味。
他的这一系列反应,全都被梁炎东收入眼中。见任非毫无反应,梁炎东又是轻轻一笑,将被任非压在手下的本子抽出来,又写了几个字,算是对之前自问自答的补充: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和第二百三十六条。
故意杀人、强奸幼女,情节严重,数罪并罚,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梁炎东正是身负这两项罪名,被判无期。从无期徒刑减为有期徒刑,最好的结果是罪犯至少要在监狱中服刑满十五年。
而且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即便梁炎东协助破了此案,也不可能直接从无期徒刑减为有期徒刑十五年。
但有期徒刑总好过无期徒刑,哪怕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又有谁愿意在那不见天日的监狱中度过一生呢?
任非这么想着,也就把这句话对梁炎东说了出来。从始至终他没考虑梁炎东能不能找出线索破案,他考虑的只有怎么才能说服这个男人出山。
但梁炎东的回应是,慢慢地活动了一下腿脚,作势要起来。他跟关洋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要回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