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嘉木的手机坏掉了，他咨询了同事修手机的地方，去把里面的有价值的信息整理一下，工作人员把一些文档视频和照片之类的东西拷贝到优盘里。回到公司，他打开电脑一边浏览筛选一边盘算着自己到底应该买哪个牌子的新手机。最近工作稳定多了，棘手的几个问题在老板的运作下有惊无险的度过，由此可见这位老板确实有点能力，商嘉木没有房贷，又没有额外的支出，这段日子过的也算舒适。

直到看到了刘佳尔的照片。

那张他实在没舍得删掉，上海的冬天阴冷潮湿，雾蒙蒙的小雨中，两人依偎在一起，头抵着头拍下这张照片。那时的笑容简单又幸福，他曾以为会永远和她在一起，过着无聊的，没有波澜的生活。就算是现在的自己，看着照片里的两人，也会觉得幸福，也会想要跟着笑起来。

他们是同样生活在部队大院的孩子，本就是同龄人，男孩子是喜欢跟漂亮的女孩子做朋友的，就算是女孩子不喜欢他，也会死赖着凑上去。刘佳尔又是不一样的，她很漂亮在别人面前又安静，喜欢跟着商嘉木到处跑。那时候孩子们都喜欢看漫画，刘佳尔的房间里有父母买给她的名侦探柯南的漫画，大院的孩子们都喜欢来家里找她玩，然后借漫画，后来因为出借后的漫画总会被弄丢或弄脏，刘佳尔就拒绝再跟别人分享了，当然除了商嘉木。

只要是不上学的日子里，他们俩总待在一起，一起写作业一块玩，商嘉木只要去打架，刘佳尔就会跑回家喊大人，商嘉木挨了揍离家出走，刘佳尔会自己跑到小花园把他从树上叫下来。他们会在春节将近的时候，顶着洗脸盆去服务社领瓜子和糖，会把兵叔叔用蜡水做的梅花小心的从树枝上剪下放到刘佳尔书桌上的笔筒里，会在年三十早早的跑到大操场占位置等着看烟花，会捡地上没炸响鞭炮拿起来重新放，最后举着炸伤手指边哭边挨骂。有时候还偷偷溜到靶场捡子弹壳，被看门的警卫看到后抓他们回家并告状，嘴馋了就去卫生队找门口的女兵软磨硬泡讨一点治嗓子的薄荷糖，又或者手拉着手一起去炊事班要糖包吃。

商嘉木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爬树，大院里有一颗巨大无比的松树，听说很早以前就种在这里了，枝干很粗很好爬，他三五下窜了上去，摘了好多松塔拿下来想送给她。下来的时候可能是脚滑了一下没踩稳当，顺着树干落下去，在刘佳尔的惊呼中，他反应很快，在坠落过程中抱住身边的树枝，这也给了他一点缓冲时间，才让他重新找到支点，能安全爬下去。下来后面对着就是一张面色苍白的哭脸，刘佳尔确实有被吓到，有那么几秒钟，他们俩都觉得商嘉木会摔死的。而在这之后，商嘉木再不会在当着刘佳尔的面爬树了。

很突然，刘佳尔跟随父母回了老家。商嘉木连续几天都没有见到刘佳尔，实在耐不住就跑去敲门，并无人应。这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就突然间的消失了，商嘉木满脑子问号，四处询问才知道，刘佳尔的父亲转业，他们一家回原籍去了。要好的玩伴离开，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又不知道他们家原籍在哪里，小小的商嘉木被这烦心事折磨了好久才重新振作，有了继续玩闹的心情。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每当商嘉木看到电视上播放名侦探柯南的时候都会想到这个不告而别的玩伴，在他上了大学，陪着哥们去别的大学撩骚的时候，看到似曾相识的人，因为隔了太久不敢确定一路从食堂跟到超市，又从超市跟到教学楼，再从教学楼跟到宿舍被堵住，差点挨顿揍。

刘佳尔老早就发现有人跟着，兜了一大圈子居然还跟着，联系了舍管阿姨在女生宿舍门口蹲点，直接抓个了现行。再后来才发现，原来是他。一场误会让双方都有点不好意思，就这样分别多年的两人再相遇，不得不感叹人世间缘分二字的奇妙。很自然，商嘉木总会来找她，聊聊小时候的趣事，说说未来的打算，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但是他们都知道就算毕业了也要留在同一个地方。慢慢的，商嘉木终于知道了，他牵挂的女孩一路走来，过得并不容易。

刘佳尔自打一出生就很受宠爱，漂亮的女娃娃，乖巧又懂事，那段日子里，在家父母对她的要求有应必答，在外商嘉木陪着她一起玩耍，她觉得自己真是最幸福的孩子。直到父亲转业回到老家，她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因为父亲是独子，爷爷奶奶对只有一个孙女就不能有孙子的这件事非常愤怒，也可能刘佳尔的父母觉得有没有儿子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偷偷怀孕回老家生下了孩子。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是就算失去了前程，刘佳尔的父亲还是没有半点不开心，他总算有儿子了。

从那以后，刘佳尔的身份变得很尴尬。父母的收入远不如之前，那么家里无论什么都要先紧着弟弟来做安排，自己从宠爱的中心挤到最角落，家里就算拍个全家福，也不必等她是否放学。刘佳尔不愿待在家里，她总在学校里学习，写卷子背单词，她要考大学远离这里。她才不要做弟弟的陪衬、垫脚石，尤其是奶奶说让她早点出嫁，拿到彩礼给弟弟买房子，这种被卖掉的恐惧让她想拼了命的逃。她真的拼了命，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南方大学，县里不仅敲锣打鼓的送来录取通知书，学校给她的奖励让她也不再担心学费生活费的问题。因为高考前，父母找她谈话了，要是学费太贵的话，她还是是不要上了，早点参加工作出去打工，毕竟家里还有弟弟要上学，到时候她把家底消耗了差不多了，弟弟的前程会被耽误的。而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让刘佳尔父母非常高兴，不止面子上风光，而且不必动用给儿子存的教育基金，真的是皆大欢喜。

商嘉木渐渐知道这一切后，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瞬间涌向心头，对着幼时的女孩更多了些怜悯和敬佩，她不是那时候在树底下含着泪看着自己的小女孩了，他的女孩长大了。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毕业后，刘佳尔考到了上海的大学读研，商嘉木就去了上海找工作打拼，拼尽全力维持两人的生活开支。他们说起过以后结婚的事情，商嘉木想给她一个家，他自己也很想有个家，一个正常的有爱的平凡的家。然而两人在一起的事情并不顺利，商嘉木的父母第一个反对，他们认为自己的儿子为了个女人，完全不按照已经规划好的路线走真是大逆不道，而那个女孩家庭又复杂，还有个弟弟，自己的儿子怎么样也得找一个独生女当老婆吧，不然自己家的那点家底还不都让儿媳妇贴娘家去了。

至于刘佳尔的父母则认为，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又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日后自然是挣大钱的，刚有收入就嫁人了，如果不把补偿安排到位，我们亏不亏啊。

商嘉木一向的不听话，刘佳尔则打定主意摆脱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两人还在一起，不受干扰，只是商嘉木不得不在自己捉襟见肘的收入里拿出一笔钱安抚刘佳尔的父母，不然他们是不会让刘佳尔安心读书的。刘佳尔研究生毕业了，因为太优秀被推荐去美国留学，说是推荐，但是费用自理，商嘉木看着爱人苦恼的样子觉得，这些应是男人该扛起的责任，他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办好了所有留学的事情。在机场，刘佳尔泪流满面，她说，除了嫁给你，我实在找不到其他能报答你的方式了。这算是她对他说过的最动人的情话。商嘉木那时候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然后他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爱人了。

他以为她会回来的，而她没有。

他订好机票，打好行李，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所有的事情都在既定的轨道上，熬过这几年的分别，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当商嘉木联系不到刘佳尔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毕竟新闻里美国的各种枪击案件是全世界最多的。他火急火燎的等签证的时候接到刘佳尔的电话。

我们分开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分开呢，不过是分开了几年而已啊，在上海多年的相依为命难道都忘得掉吗，不想回国就不回来就好了，我们一起在美国也行啊。商嘉木完全无法接受这一切，脑子里像原子弹爆炸了一样，他没有心情工作，没有胃口吃饭，他要去找她，他不想放手。

直到她说，嘉木，我结婚了。

商嘉木看着她发的邮件，眼前一阵眩晕，他小心呵护的爱人去美国结婚了，而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刘佳尔的同学有点内疚的告诉他，刘佳尔不会回来了，让他自己好好保重，这些年的付出刘佳尔记在心里了，并递给商嘉木一张支票，说这是刘佳尔对他的补偿。

商嘉木拿起支票，深吸一口气，问道：“她有说为什么吗？”

“她没说过，但是我们猜的到，”刘佳尔的同学小心回答道，“因为你不是美国公民，就算跟你结了婚，她也没办法变成美国人，但是现在，她是了。”

商嘉木输给了一个未曾谋面的美国人，输给了美国国籍，一败涂地。

像最初一般，没有告别就离开。

我们这次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曾经为了爱情激昂奋发的商嘉木像一夜间老了十岁。同事朋友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因为他会在任何时候发呆，大白天还会给人一种没睡醒的感觉，曾经暗恋过他的女同事们凑在一起询问商嘉木是不是吸毒了，在某天警察上门带商嘉木离开的时候，一群人目瞪口呆，难不成真吸毒了？

刘佳尔出国并没有告知父母，更别提在美国结婚这样的大事。半年前，刘佳尔的父母就再没联系上女儿了，也因为商嘉木情绪低落，没有继续给他们打款，他们就找到了上海，要求商嘉木交出自己女儿。商嘉木只好如实相告，可惜没人信，他们以拐骗妇女到派出所报案，商嘉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协助调查。

面对着警察的询问，商嘉木什么都不想说，这一刻真的是心酸纵有千百种，沉默不语最难过。但是你这个态度，警察能干吗？老实交代吧你。商嘉木仍是不开口，就这样在拘留所待了两天，警察在海关处查到了刘佳尔只有出境记录，没有入境记录，又从学校调到了出国留学的档案，了解到商嘉木这一副失魂落魄样子的缘由后，也有点同情，抓他的警察放商嘉木出来的时候直埋怨，你怎么不早说呢，非较这个劲。

虽说警察不再插手这件事，但是刘家人没打算放过他。

他们就整日蹲在商嘉木的公司门口跟他讨说法，刘佳尔的弟弟更是全天跟着他，在他租房的门口闹事，惹得物业和房东说出宁可赔钱也要他搬走的话。商嘉木忍无可忍，提起领子要抡拳头的时候，看到与曾经的爱人有着几分相似的脸，他像泄了气的皮球，松了手，不愿再纠缠了。经过商议，刘家人拿着商嘉木给的六十万开心的回老家了，至于女儿的事情，暂时不会再提，而商嘉木拿到的那张支票，六十万元整。

事情还没完。

公司对他的私事搞得满城风雨十分不满，几位领导分别约谈，认为他不再适合现在的管理岗位，要调到另一个岗位上去。领导说的很婉转，先去别的地方待几天，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他在公司打拼多年，办事周到业绩出众，老板之前甚至打算让他去主管分公司，此时让他离开，那就不可能再回来了，等合约期满，公司会在第一时间把他清退的。也罢，多年的贡献被抹煞，那这里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公司无非是不想支付开除自己的那点钱而已，如今的他，钱不钱的没所谓了。

商嘉木自己收拾了东西辞职离开，离开公司，离开上海。

这里对他来说，太过伤情。

叶风华和褚梦露搭档演出的剧场，门口摆了一字长龙的花篮和海报。他们俩心知，必定是周老板。两位女孩近几年搭档演出很受欢迎，接连在几个赛事获奖，在越剧界风头正劲，一时无两。周赫是一家大型制造公司的老板，有着相当级别规模的工厂，正值国潮风的流行，他在一次活动中见到褚梦露和叶风华的演出，很是喜爱。他年轻多金，自付相貌堂堂，追个小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哪成想人家俩姑娘全然没把他放到眼里，叶风华高冷，微笑中带着疏离，褚梦露在台前对他笑面相迎，下了台就匆匆离开，话都懒得给他留一句。话说回来，可能男人在这方面都有点下贱，越是得不到，越是不搭理，他就越想上赶着巴结，这不是贱这是什么。

叶风华成熟沉静，容貌淡雅，举手投足间尽显超凡脱俗。而褚梦露热情开朗，爱笑爱闹，一颦一笑妩媚妖娆，哪怕冲着周赫翻个白眼，也是美艳不可方物，这两位女子都很适合自己，无论追到哪个，周赫都觉得是成功的，当然了他更喜欢漂亮的。

褚梦露可不管周赫怎么想。她不缺追求者，像周赫这样的成功人士围在她身边的不知道有多少，她出身大富之家，万事皆凭自己心意，当真是有什么自己搞不定的事情，回家抱着老爹哼唧两声马上就会有人帮她摆平。至于周赫对她的追求，她不反感，也不喜欢，你爱追追呗干我屁事。对于戏曲表演，那是小时候整天跟着老爹在茶楼听戏听评弹，自己学来哄老爹开心的，哪知被人说有天赋，老爹就此不惜花重金栽培，如今她各方面发展极好，什么舞台剧，话剧，戏曲，舞蹈都有涉猎且成绩不俗，到如今她也觉得自己确实有天赋。

叶风华就要单一的多，除了演出之外，就只会在练功房唱念做打，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叶路平对周赫的追求是知道一点的，如今她不在为生计发愁了，也会坐下来跟女儿谈谈心，弥补多年前母爱的缺失。说起叶风华年纪也不小了，在以前她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如今还是孤身一人，怎么不叫人着急。叶路平劝她在该干什么的年纪干什么，如今谈婚论嫁都有点晚了，更别提恋爱都不曾谈过一次。每次听到这里叶风华总会笑笑，打着哈哈遮掩过去。

她其实不喜欢的。

不喜欢自己没有爸爸，不喜欢从小生活在外婆家，被舅舅舅妈嫌弃，不喜欢小时候母亲让自己寄宿学戏，不喜欢自己身边总是没有亲人，不喜欢被同学们嘲笑而交不到朋友。她对自己小时候被逼无奈的所有事情，统统不喜欢。学戏，练习，在练功房摔摔打打，是会让她暂时忘记，躲开一切不喜欢的唯一方法。

弱小的自己，在不断的哭泣中长大了，变得不会哭了，好像什么都吓不倒她。叶风华会积极的排演，挣到的钱除去交给母亲的，剩下的就存起来，凑得差不多了就贷款买一个小房子，等母亲照顾完外婆回来一起住，她如今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了，也可以保护一下母亲。

老师和前辈曾给她介绍过对象，也相亲过，有几个人接触后觉得挺好的，可是约几次就不了了之了。任谁打听到自己的家庭情况都会退避三舍吧，相亲又不是扶贫。叶风华这样想，也没太放心上，后来又听说是因为自己看起来有点傲慢。有吗，傲慢吗？叶风华回想之后觉得可能是有点敷衍吧，毕竟没那么熟，没什么话说啊。

今日散场谢幕，戏迷在台下热情挥手，有工作人员递过来好大的两捧花，一束红玫瑰，一束白百合，周赫一贯献殷勤的风格。褚梦露和叶风华惊喜的接过，开心的向台下挥手致意。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褚梦露从不喜欢红玫瑰，叶风华也不喜欢白百合。散场后，褚梦露刚换好衣服，远远的看到团长和周赫向这边走来，暗道不好，一转脸没看到叶风华，这时候也顾不上了，自己先溜为妙。等到叶风华慢吞吞的出来，正好被团长逮到。

“梦露呢，怎么就你自己。”团长向屋内张望后问道。

“没见到啊，刚还在呢，一转脸没影了。”

团长示意叶风华给褚梦露打电话，拨过去无人接听，团长明明是领导，但是对这位大小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通知叶风华跟着大家伙去参加答谢宴，叶风华看着旁边笑咪咪的周赫，心道你抓不着她拿我顶缸呗，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团长一眼给瞪回来了。倒霉。想来整场演出有人赞助，周赫看来就是其中之一吧，叶风华叹了口气，被团长拽着参加答谢宴去了。上车的时候还跟团长咬耳朵，我嗓子有伤，可别叫我喝酒，团长挑挑眉毛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进包厢前，叶风华还在想自己肯定是被褚梦露那丫头卖了，倒霉。

商嘉木在喝酒。酒局上杯觥交错，自己作为老板的得力干将，自然来者不拒，生意场上的酒，就是业绩，就是钱。就这么一轮一轮的灌，再替吃货老板挡一挡，商嘉木觉得自己醉的差不多了，跑到门外抽支烟压压酒劲的时候，接到老板电话，不用回来，他带客户去洗脚，至于是不是真的去洗脚，那他就不管了。然而酒后一支烟也没压住他胸中翻滚之意，跌跌撞撞的跑到附近垃圾桶旁大吐一场，好受多了。

抬眼环顾四周，这里并排放着几个大垃圾桶，其中一个的盖子上有一束巨大的红玫瑰捧花，红玫瑰上有卡片，写着南杭戏院白蛇传，祝白娘子演出顺利。白娘子，还没过时呢。商嘉木并不关心白蛇精报恩的事情，只知道酒吐干净后会胃痛，他拍拍脑袋去附近的商店买水，漱漱口，再用水拍拍脸，商嘉木觉得清醒多了。坐在街边的路牙上，商嘉木揉着太阳穴又点了一支烟，待燃尽，他站起身来，又回到刚才的垃圾桶处，一把扯掉花上的卡片，拿在手中把玩若有所思，白蛇传啊。

隔天，商嘉木特意跑来南杭戏院。到了以后四处转了转，不是想象中的大型剧院，门口卖票的说这里的白蛇传是越剧，中国南方戏曲的一个曲种，既然来了，商嘉木只管买票进去看看再说，万一不好看下次不来了。商嘉木随手拿起一页宣传册，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剧场，进门一瞧人还不少呢，年轻人蛮多的，商嘉木甚至看到有十来岁的孩子。现在的孩子会来这儿追星吗？商嘉木想了想，还真是不好说。随着潮流的更迭，港台韩流等一波追星热度比前些年低多了，街边不少人在衣着上的改变都以穿民族服饰为流行，什么飞鱼服马面裙之类的汉服，看起来很受少年人欢迎，就在商嘉木座位的前面不远处，一个姑娘就身着轻纱冷衫，发髻造型上还斜插一支步摇，只因太兴奋，跟小伙伴交头接耳，脑袋上的步摇晃来晃去的十分好笑。

商嘉木对越剧文化不太懂，不止越剧，关于传统戏曲，他所了解的全部来自电视上的只言片语，又或每年春节联欢晚会台上的那几个唱戏的。他知道的戏曲名人除了梅兰芳就是常香玉了，这历史课本上都有，梅兰芳蓄须明志，常香玉义捐飞机。不过白蛇传实在太有名了，他不需要太费劲也看的懂，听的话就真的不太明白了，一般电视里的戏曲类节目如果不带字幕，他就会立刻转台。

白娘子很漂亮，就算浓妆也是美的惊心动魄，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看到她商嘉木不自觉会想到这句诗，有些女子的美是能压得住妆容的，无论浓淡都会让人赏心悦目。台上的青蛇一剑刺向许仙，台下传来叫好声，青蛇剑花舞的漂亮，很有功底，翻转之间行云流水衣袂随风，浏漓顿挫间尽显飘逸潇洒。越剧有刀马旦的吗？商嘉木低头看看手上的宣传册，越剧不是以文戏为主，唱儿女情长的吗。

青蛇的一番表演获得满堂彩，商嘉木也随之鼓掌，确实不错开眼了。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诗圣所言不虚啊。商嘉木发觉自己可能真的是年龄大了，所以传统文化血脉觉醒。他静静的坐着看完整场演出，氛围很好，不吵闹，演员演的很尽兴，观众也很配合，而且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接电话，飞行模式是对表演艺术家最基本的尊重，郭德纲说的。

他看到了最后，看到了散场，看到了保洁人员来提醒他该离开。一晃神的功夫，自己已经坐了很久，人走光了也没意识到。商嘉木自嘲的笑笑，双手插兜，无聊的向外走去，门口只剩下工作人员来来回回搬搬抬抬，商嘉木看的小山一样的花束堆，心道，演了个把小时了，都是力气活儿，送花还不如加个鸡腿，这些东西中看不中吃。裤兜里还有那天自己随手拽下来的卡片，商嘉木拿出来看看，还给白娘子呗，随手放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花束上。好巧不巧，被来收拾花束的小助理看到，跑近一瞅，哦呦，给白娘子的呀。赶紧抱了花束跑回去，隔了老远就喊，“有帅哥有帅哥，姐，又有帅哥送花了，新帅哥呦。”

“啥帅哥，你那审美，见人都说帅哥。”褚梦露一边贴面膜一边不屑道。

“这个不一样，确实帅的，嗯，属于高配的杨过。”小助理歪头想想回答道。

“哪一版的杨过。”

“古天乐版。”

“那么黑啊。”

“姐啊，人家当年演的时候是白的。”

“那高配是啥意思？”

“就个子高呗。”

“哦呦。”褚梦露听她这么说还真想去看一眼，又问“走了吗，走带我去看一眼。”

叶风华散场后感到喉咙十分难受，膝盖手腕也有点疼，匆匆卸了妆偷跑到附近药店买点止疼药擦一擦，回来时商嘉木恰好出门，两人在旋转门处擦肩，就这样背对背转了过去。这时褚梦露顶着惨白的面膜跑来看帅哥，却哪里还有商嘉木的影子，叹口气有点气馁，叶风华进来的时候，褚梦露还在叮嘱小助理，下回在检票口留个心眼，见到此人速来禀报，小助理自然连连称是。

“禀报什么?”叶风华见两人窃窃低语，上前猛拍二人肩膀，吓他们一跳。

“帅哥，有新帅哥给梦露姐送花，高配杨过呢。”小助理傻笑着回答道，又说：“下回见到肯定跟你们说。”

“别，你跟她说吧，我不花痴。”叶风华连连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