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的是李城南，他把阿泽带回了距离最近的服务管理中心。

阿泽依然不让任何人靠近赵凌峰。

李城南只得让人送了一大桶清水和一箱消毒水进去，另外又找了两套军装，以供两人清理完腐蚀的黑泥后更换。

小莹不愿意离开，和王小雨守在门口，李奕辰坐着轮椅被李城南推到室外广场上。

“幸存者很快就能转移完毕，烈士遗体稍后会火化，到时候防护罩也会关闭，但是，这个叫阿泽的看起来很危险啊。”

还有一句李城南没说，他不想这个怪人进入地下城。

李奕辰急的嗖的一下蹦了起来，“嗷~~疼疼疼”

腿上的伤口痛的他又跌坐回轮椅上，拍着轮椅把手忙解释：“不是的，领导，阿泽不危险，真的，他只是受了刺激。”

李城南背着双手，怀疑的看着他：“我虽然没有参与刚才的战斗，但看到了实时画面。”

“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李奕辰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小声对李城南道：“阿泽，他不是凡人，他是修仙者，你看到的现在这样，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他吧...他算是赵队长带大的，你说，爹死了，他能不伤心吗？”

李城南从开始一脸认真的听他说，到最后都想抬腿走人了。

李奕辰没看出对方脸上的不耐烦，继续说：“他现在是走火入魔了，你给他时间缓缓，他平时情绪很稳定的。”

李城南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李奕辰，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李奕辰过了一会，又加了一句：“本来一开始，我有机会当他爹的........”

“小李啊....你们这边，还有没有别的跟他熟悉的人？”

李城南是个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正经人，听着李奕辰越说越离谱，实在忍不了，出言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哎，可能没了，赵队长死后，我和我老婆还有小丫头，是他在这人间最熟悉的人了吧，他跟别人都不太交流。”

李奕辰是真的难过，当初雄赳赳气昂昂，战无不胜的特战队，现在就只剩下这么几个人，他又何尝不是举目无亲呢。

“额....以后地下城的所有幸存者，都是命运相连的亲人，不必悲伤；我们后续还需要重新组建治安团，等你和秦警官养好伤，可以报名。相信以你们的能力，会有大好前途的。我还有事要忙，你等会劝劝他，让赵队长.....早日安置了吧。”李城南递给他一个通讯器，“等劝好了，随时联系我，要快一点，防护罩不能一直维持着。”

李城南交代完大迈步的离开了。

管理中心内，阿泽撕开赵凌峰的衣服，帮他将身上错位的骨头一一归位。

这一动作，导致赵凌峰背上的四个血洞又开始滋滋往外冒血。

“从前就在猜你的血是什么味道，后来尝了一口，果然是最香甜的。”

阿泽伏下身，像只舐犊的兽，舔食掉赵凌峰背上的血，似乎有些不满意般抱怨：“怎么现在没味道了。”

待血洞止了血，又耐心的帮他擦拭着身上的泥污，再帮他穿戴好衣物，躺在赵凌峰身侧。

森森白骨，虚抚着赵凌峰安睡的脸，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说你死了，要烧了你，你可是赵凌峰啊，你怎么会死呢。”阿泽闭上眼，嘴里翻来覆去的喃喃低语，意识逐渐变的模糊。

他好像见到了少年时期的赵凌峰。

他顽皮跳脱，与一群少年在街道里呼喊着狂奔，在他们身后，一个女人手上拿着一把扫帚在追赶着他们，嘴里还在嚷着什么，是欢乐。

他看到青年时期的赵凌峰，在半夜无人的操场上，一圈一圈的奔跑，是坚韧。

他看到一身戎装的赵凌峰，潜伏在毒虫遍布的茂密丛林中，静待目标出现，是信仰。

他看到赵凌峰与丧尸群对峙，在错位时空里，见到了当时的自己，是疑惑。

他看到赵凌峰在角落里，摩擦着腰间匕首，注视着曾经的自己，是犹豫。

他看到了当他昏迷时，赵凌峰一刻不离的守着他，是担忧。

他看到了那夜赵凌峰注视着他的眼神，是爱慕。

他听到了赵凌峰面对夜空，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是期待。

他看到赵凌峰站在水塔上，愤怒的呼喊着他的名字，是失落和愤怒。

他看到赵凌峰义无反顾，冲向汤圆，是失望。

他感受到了赵凌峰全身根骨尽断，五脏碎裂的痛，是欣慰。

他听到赵凌峰坠入黑暗前，无声的说：“我好想你。”

阿泽突然身体猛的抖了一下，弹坐了起来。

他不只看到了赵凌峰的一切，还清晰的感受到了赵凌峰的骄傲和为梦想的坚持。

也体会到了他生而为人的喜怒哀乐，还有最后的欣慰。

阿泽回味着涌上心尖的情绪，这些是他从来没体会过的，原来这就是人类的情绪吗？

赵凌峰依然安详的闭着眼，像要把一辈子没睡够的觉都补回来。

阿泽渐渐清醒，才知道这就是梦。

“都要死了，你在欣慰什么？”

切身体会过一次人类的感情。

他将感受到的情绪，放进心底再一遍遍的拿出来回味。

一种曾让他迷茫的，抓不住，说不出的情感，融入四肢百骸，冲进意识，撞破最后一层混沌迷雾，最后化成实质的语言，从唇边溢出。

“我也爱你。”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安睡之人的脸上。

他抬手想为他拂去，又怕弄伤了他。

俯身舔去那滴泪，入口是苦涩的。

这是他第二次尝到眼泪的滋味，结论依然是：这东西，真的不好吃！！！

他尝试着去抓赵凌峰的手，摸出他的手背不再是软软的一坨肉，顺着手指向上摸，臂肉也有了依托。

手指放到赵凌峰的胸膛，这一次，也不再凹陷进去，

阿泽一轱辘爬了起来，检查他身上其他地方的伤。

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结痂，骨头关节也重新契合在一起，支撑起整个身体。

“有用，我就知道你不会死，醒醒。”阿泽拍着赵凌峰的脸。

触感依旧冰凉，比他还要凉。

“再给你睡几天，等我回来。”

阿泽换上新制服，推开房门。

门口只有李奕辰守着，正坐在轮椅上玩游戏机。

听到房门终于开了，抬起头打量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