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因为林清身体不适,牌局结束得很早。
回到房间,我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便去查看一下隔壁的动静。
反复几次后,春花终于忍无可忍,出声道:“小郗,你别紧张了,她还早着呢!”
“要是又摔倒了怎么办?或者像张大爷那样,睡着了我们都不知道!”
“李大嗓在的,有事她会告诉我们的。”
“她又不是一直在,隔着好几个房间呢,肯定没有我们离得近啊!”
“她搬进308了,所以你别担心了!”
听闻春花这么说,我才彻底放下心来,瘫坐在床上,可心里的伤感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不知第几次无意识叹气后,春花从床上坐起,无奈道:“你可别再叹气了,有什么想法我们聊聊!”
我支吾半晌,却不知如何开口,如何解释这种复杂的情绪。
明明人还活着,却必须做好她会离开的准备,很多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而已。
可当离别的时刻真的到来,我们又会懊恼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做,就像没能送出那颗糖的张大爷,看起来体面,其实还是留有遗憾。
这份遗憾困扰的不是已经离开的人,而是我们这些留下来的。
我曾不止一次设想着,如果早点关注到张大爷的孤寂,无论如何都要让玲玲最后来看望一次。
如今步入人生最后阶段的,是林清。
我明明知道她的遗憾所在,就不愿等到她离开才去缅怀。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心结能在活着时解开,无论是她,还是那个神秘的爱人,以最体面的方式告别。
我在心里揣摩着,突然便知道了自己想做什么,于是开口道:“我想找到林奶奶的爱人。”
“伍狗?”春花疑惑道:“你找他干什么?”
我翻了她个白眼道:“你怎么就认定是伍老师,我看他俩可没什么交集。”
“怎么就没有!老林不会跳舞,为啥天天去舞蹈团转悠,还不是因为伍狗是舞蹈团团长。”
“可他们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啊,甚至还有点尴尬。”
每每林清和伍老师遇上,虽然会互相点头打招呼,但总是不太自在。
“这就对了!”春花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他们俩之前分得不愉快,再见面肯定是有个熟悉过程的,你看老林对谁都没有这样,这就显得很刻意了!”
“是吗?”
听她这么说,我也有些疑虑,便顺着她的话回想。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蛛丝马迹,他们两人之前的确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而且也如春花所说,伍老师是语山公认的高知识分子,和林清年纪相仿,两人从同一所大学毕业,也都对得上。
既然如此,我心下有了主意,有些激动道:“那我们去问问伍老师吧!”
“什么情况?你怎么突然这么八卦了!”
春花笑着调侃,让我有些恼怒,给了她一拳,正色道:“什么八卦!我只是怕他和林奶奶有什么误会。”
“是是是!那你想怎么做呢?”春花揉着肩膀,点头道。
“先侧面问问吧,你去跟林奶奶聊聊,看她有什么想法,我去问伍老师。”
“算了,还是你去问老林吧,李大嗓也在,我怕跟她们打起来。”
春花连连摆手,很是嫌弃的模样,我便随了她,决定自己去问林清。
临走时,我还是嘱咐她道:“你委婉点,万一不是呢!”
春花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摆摆手出了门。
可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没有找到机会。
林清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着,即便醒来也是精神不振,很是痛苦的模样。
连带着照顾她的李阿婆,也昼夜颠倒,满脸疲惫。
伍老师的舞蹈团更是早出晚归,忙碌不已。春花好不容易搭上话,还没提到正题,又会被打断。
我有些丧气,跟春花提议道:“要不晚点,等春节后再说吧?”
没承想,春花比我的兴致更高一些,她白我一眼道:“等我们问完,以老林的身体状况,怕是撑不到解开误会的时候。”
提到飞逝的时间,让我有些紧迫感:“嗯,也是。而且这可能是她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
“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今天怎么也得拦住伍狗!”说完春花便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这一次她成功了。
晚上舞蹈团排练结束后,春花直接找上了伍老师,不依不饶地把他拽走了。
从他那里,也的确探到了些口风。
据伍老师说,自己的确有一个在大学相爱的恋人,后来因家庭因素不得善终,分开得很不愉快,如今过去这么多年,误会始终没有解开,的确是有遗憾在的。
「如果有机会,能当面聊聊,把事情说开,就好了。」
最后,这个始终挺直腰板的老人,如是说着。
为此,春花信誓旦旦道:“我没有提到老林,但这不明摆着嘛!学校、年龄、经历,都一样,那还能是别人?”
在我听来,的确如此。
现在只差林清的想法了,如果她也有此意,那我们可以为他们创造一次和解的机会。
春节前几日,林清的精神终于好了起来。
一个暖阳高照的午后,李阿婆正扶着她在楼下散步,我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