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桐府位于大周朝偏南方向,故而哪怕是初夏的阳光,时值正午也变得灼人起来,加上罗嘉湖的水汽蒸腾,双龙岛上已有了几分仲夏闷热的感觉。
此时城东大街上行人已经变得有些稀稀拉拉,大家都在找地方避一避正午的太阳。此时一队身着蓝色短打衫的大汉从街上匆匆走过,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嘿,你看这些人是哪来的?”路人甲扯了扯朋友的衣袖悄悄问道。
“看着面生,估计是这几天来的那些外地人。”路人乙分析道。
“你说他们这么多人来双龙岛干什么?”
“估计和内岛有关,你没看见他们身后跟着那辆秦府的马车吗?”
“我听我卖菜的表哥说,这几天秦府相熟的管事都没来外岛采买。哎,你说秦府不会是出事了吧?”路人甲瞅了一眼内岛的方向猜测道。
“嘘,别瞎说,可别招惹这些江湖客,没看见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的吗,搞不好丢了性命。”路人乙压低声音道。
“你说的对,前两天就听说有几个外乡人到外岛吃霸王餐、白逛枫林苑的。”路人甲四下看了看,也刻意放低了音调,但仍坚持爆料,充分履行吃瓜群众的职责。
“竟有此事?那也太大胆了,我都没去过枫林苑呢,后来怎么解决的?”路人乙大惊道。
“听说是秦府丛管家出面协调的。”
“丛管家怎么和这些人搅和在一起了?”
“我听我卖鱼的堂哥和我分析啊.......”
老百姓自有自己的生存智慧,总是能从一些小细节处推测出事实的真相。
身着蓝色短打衫的大汉自然来自铁浆帮——这身行头还是为了方便统一行动,临时购买的呢!
而坐在马车上的则是二当家白向东,此时他正拿着一卷经书看得入迷,不时从桌上拿起一块肉脯喂给趴在他身边的小兽。
此兽名唤“闻香”,尖耳尖鼻,大小似猫,身上均匀分布着黑黄两种条纹,正是白向东豢养多年,用来追踪盛清风身上香味儿的异兽。
正当白向东宠溺地看着闻香兽吃肉脯时,一名手下轻扣车窗来报:“二当家,前面就是那刘二的宅子了。”
“哦?”白向东从软榻上支起身子,稍作振奋道,“兄弟们都到位了吗?”
“按您吩咐,已经悄悄把宅子围上了。”下属恭敬道。
“可曾通知帮主?”
“已第一时间联系内岛的兄弟,帮主应已在路上。”
“好!把东西都备好,耿继忠虽然老了,但武功底子深厚,单打独斗你们不是对手,别和他硬碰硬。”
“是!”
此时身在刘宅闭目养神的耿继忠忽的睁开了眼睛,沉声道:“有些不对劲。”
“耿爷爷怎么了?”秦思思问道。
“周边太安静了。”
要知道刘宅虽然相对偏僻,但毕竟地处商贸繁荣的城东区,而负责合围的铁浆帮人员为了确保行动顺利,根据以往搞业务的经验,提前净了街,没想到反而引起了老江湖耿继忠的警觉。
耿继忠知道现在他们一行人看似安稳,实则处境凶险,容不得有半分差错,当机立断道:“我们恐怕暴露行踪了,马上下地道走!”
众人皆感惊愕,但出于对耿继忠的一贯信服,大家还是选择了服从。
盛清风更是有些慌神,细想自己并未通知铁浆帮秦府众人返岛,对方如何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幸而耿继忠早有准备,刘二走后,他就带着众人熟悉了地道方位,正位于此间房屋的床榻之下。
地道设计精巧,不仅直通湖边货仓,还设置了一处可观察刘宅院子的隐蔽天窗,兼顾逃跑和观察敌情两大功能。
为探明情况,耿继忠还派一名秦府侍卫走了个来回,确保地道依然畅通,且对面并无敌人埋伏。
耿继忠闯荡江湖多年养出的警觉性救了他们一回。
刚下地道不久,白向东就在下属的簇拥下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刘宅小院,怀中正抱着闻香兽。
白向东环顾一圈,发现整个宅子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他想了想,将闻香兽放在地上任其搜索。只见该兽直奔一间屋子而去,正是耿继忠等人此前休憩之地。
铁浆帮几名下属赶紧冲上去,一脚踹开房门,却未发现秦府众人的身影。
白向东心中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大手一挥道:“搜!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铁浆帮众人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功夫就把前后院搜了个底朝天。
“是铁浆帮的人吗?”秦思思低声问耿继忠。
天窗口子不大,也就够她和耿继忠两人查看,且因开口较低,只能看个大概。
“此时岛上还能纠集大批人手围堵我们的,只会是他们了。”耿继忠闷声道。
刘二出门没多久对方就找上门来,他实在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岔子。难道是刘二背叛通敌了?
耿继忠实在不想往这个方向深思,如果连刘二这种在外岛潜伏二十多年的暗子都被渗透了,那说一句秦府在双龙岛已经举世皆敌都不为过。
不行,不能继续冒险,如果刘二真的通敌了,那铁浆帮肯定知道地道所在,再不走就成了瓮中捉鳖了。
想到此处,耿继忠心中一沉,接着就想指挥秦思思等人向地道另一头撤退。
要是另一头也被堵上,那就真完了。
“报告二当家,院中均已查探,未发现有人。”一名下属匆匆来报。
耿继忠听到后赶紧叫停了准备出发的众人,似乎铁浆帮并不知道地道所在?那还可以再观察观察。
白向东皱了皱眉头,闻香兽最后指向的地方就是这间宅子,只是后来闻不到味道了。难道是大风将味道吹散了?还是盛清风那小子没吃解药,不应该啊,他能抗住“噬心丸”的药力发作?
正当白向东暗自思量各种可能性,又一名下属从院外匆匆走了进来:“二当家,在巷口抓到一对母女,据说是这间宅子的主人。”
“哦?速速带来!”白向东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
听到此时,耿继忠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看样子并非刘二泄密,铁浆帮是靠其他手法追踪而来。
但秦思思听到刘二母女被抓,不禁紧张起来。
“二当家,就是她们。”
在几名大汉的推搡下,两名衣着朴素的女子踉跄着走进了院子,一人头发花白、皮肤黝黑,想来正是刘二的结发妻子刘吴氏,另一名女子年纪较轻,看面相与刘二相仿,只是脸色苍白,似是被吓得不轻。
白向东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听说二位是此间主人?”
“正......正是,敢问大人来我家做什么?”刘吴氏磕磕巴巴地答道,言语中掺杂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听得白向东直皱眉头。
“不会说官话?”
“说......说不太会,请大人多担待。”
“那你来答。”白向东下巴向躲在刘吴氏身后的刘二女儿一抬,示意对方答话,但刘二女儿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身子拼命往刘吴氏身后缩。
“大人对不住,小女天生聋哑,不会说话。”刘吴氏一手护住女儿,依旧用半生不熟地官话答道。
白向东见状心下越发不耐,但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只好继续问道:“你家今日可是来客人了?”
“回大人,我与小女一早出门,并不知晓。”
“呵,不知晓还是不想说。那是流窜入双龙岛的贼人,你要是敢包庇他们,小心丢了性命。”白向东说完,两边手下刷地拔出了利刃。
刘吴氏吓了一跳,赶紧辩解道:“大人冤枉啊,我娘俩属实不知,我家是出了名的良善人家,怎会勾结岛外贼人。”
“那你家男人在哪?他知不知道!”白向东继续逼问。
“这......这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啊。”刘吴氏言语里出现了一丝迟疑,虽然自家丈夫从没提及过往经历,这二十多年来也表现得本本分分,可一个独眼独臂的男人,你要说以前没点故事,刘吴氏第一个不信。
这么多年来,刘吴氏不是没旁强侧击过,但刘二三缄其口,只说当年跑船遭遇歹人才落下了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