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一个懦弱的配偶,路南玉,你是懦夫吗?!”
一棵枯木都能发芽,他路南玉的过往再怎么不堪回首,他也是棵好树,根基不稳,就后天努力,去完善,去克服万难。
这些话,是基于他知晓路南玉居然是对他长达十几年的一见钟情,否则他是怎么都不会说出这种自负的话。
自信而不自负,是他的人生践行信条,以及处世态度。
撇了手,向外走去,没再管身后的人。
其实换句话说,他伏野喜欢的是那个骄傲的,同时有自己想法,嚣张又不失礼貌的路南玉。
那日,他怎么都不信,路南玉会窝囊的死,结果就如同他所料。
这一次,他同样不相信路南玉会是个懦弱,因为爱这种虚假的东西,就要死要活的性子。
“伏野,真是没人能比我更与你登对。”
面前的门被自动闭合,身后的低笑声嚣张极了。
就知道……
“人和事业我一个都不会丢。”
冷漠无情的抱臂回身,靠在门上,垂眼看向坐在地上,将什么东西放回衣兜,单手撑地,另一手向后捋顺着银发的男人。
“我讨厌欺骗,心不是你的。”
冷漠极了,淬了冰似的。
“无所谓,人是我的。”
那人把长发随意扎起来,站起来走近,笑的邪肆张扬,松垮的睡衣依旧没有整理好。
“听了语音回来,不代表你心也是我的?”
“明知道我可能是故意的,却还是选择了我。”
果然……
被戏耍的不忿,使他青筋暴起,一脚踹过去,却被抓住,扯近身,手臂也被牢牢反锁,靠着身后的门。
“你练过!”
一个冷眼射出去,却被那人无视。
“跟你家少爷能玩到一起的,能是什么简单的货色?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手掌摩挲着向上,人也贴上来,鼻尖凑近,暧昧极了。
伏野晦气的偏了头,路南玉也不在乎,他贴上来,目标也不是亲吻。
“知道你厉害,没点东西怎么敢干你?”
被咬了脖子,伏野呼吸有点不畅,那里是他最脆弱的地方,他人碰都碰不得。
“想知道我的所有,你不爱我,不在乎我,告诉你,是想我杀了你?”
“爱这种东西虽然没用,却甜啊,是不是?文、斌?”
路南玉知道他不舒服,但就是在那里流连。
“好甜…不能再甜了。”
被忍的脸都红了,伏野剧烈挣扎了一波。
“滚蛋!”
路南玉抬头后仰,对上伏野的眼,不慌不忙地摸过去,眉头一挑,
“哦?”
伏野呼吸一滞,瞠目结舌后是脸色爆红。
“你!”
没等他说完,便说不出话了。
混账东西!!
路南玉歪着头,疑惑表情,
“这个?”
缓慢地露出一抹恶劣的笑。
“文字游戏?宝贝儿,你玩的很开啊?”
空寂的房间,邪气的人,和被控制住的他。
昏天黑地的被拐到床上,度过漫长的几个小时,路南玉喘息缱绻的抱着他不撒手。
“我尊重你不愿意和我有太多感情瓜葛,但你的结婚证上只能是我和你的名字,让我发现你以后先有了别人在上面,他就死定了。”
伏野:……
“神经”
一个手肘怼开,无视那呼痛又撒娇般的轻唤,挪了挪地方,却又黏上来。
“神什么经?需不需要我帮忙?”
下流又无耻,看来是真的没什么事。
路南玉笑着笑,将头搭在伏野的肩上,脸贴着脸,语气很轻。
“公司那边的事情需要交接的,早就处理好了,别的事情也有你家少爷他们帮衬打理,我需要进行几天的脱敏治疗。”
“就是那个地下室,我死不了的。”
“你手下那里需要你坐镇,在这里,你可没法让他们老实。”
两手相握,被腻歪的男人亲了手背,
“用过饭后,就回去吧,说了只让你陪我一会儿。”
正想抖开他手的伏野黑脸,
“呵”
“所以为什么你不出去?”
“松开!”
路南玉委屈脸,
“宝贝,我只是想看看你一览无余的样子而已,哪能就这么错过?”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嗯?哪个?”
魔鬼露出了他邪恶的嘴脸。
伏野:!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还被洗了个澡的伏野终于吃上了路南玉亲手做的饭。
穿着睡衣,戴着围裙的男人看起来真的很温柔,那头银发在阳光明媚下近乎闪闪发亮,吃饭也不失矜贵优雅。
平平淡淡的几盘家常小炒,几碗清粥,愣是吃出了贵族的架势。
忽然的抬眼,四目相对,路南玉弯起眉眼,眸中是与他恶劣行为无关的清澈纯净,那张脸,美若天神下凡。
“咳!咳咳咳”
被自己感觉路南玉单纯的想法惊了一下,正在喝粥的伏野一呛。
“宝贝,我好看吗?”
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脸,做了个极骚包动作的路南玉,向他抛了个媚眼。
缓过气的伏野淡定瞥了一眼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吃饭。
实在去讲,是好看的,即便是这么个尽显油腻的动作,偏偏看起来只有风流。
但他不想搭理。
“好吃吗?我会的很多,以后文斌可以尝试点菜。”
没说话……
似乎他的冷漠,让对方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看了一眼对面仍撑着脸笑眯眯地路南玉,说道,
“我吃饭其实不怎么爱说话。”
“嗯,但介意我看你吃饭吗?”
只是被看着吃饭而已。
“随意”
扫了一眼对面路南玉的碗,皱了皱眉头。
“你吃饱了?”
没记错的话,路南玉只吃了半碗粥,几口菜,一个成年男人怎么能只吃这么点东西。
“胃不太好,一次吃不了太多,一会儿还要吃药。”
“你把药当饭吃?”
“文斌,你吃饱之后,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又是转移话题,伏野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自是奔着吃饱了去,同样的碗,他吃了三碗,那几盘菜近乎都进了他的肚子,才算的上是饱的。
相比之下,路南玉的饭量实在小的可怜。
“我来收拾,你去客厅沙发上坐着,我看的到你。”
见他放下碗筷,路南玉询问了一下他是否吃饱了,便起身去收拾碗盘。
“我帮你”
却被躲了手,趁机亲了唇角。
“我没与你客套,也没把你当外人,我来就好,去坐着休息。”
“不去想想一会儿都问我什么?”
酸涩的腰,迫使他还真的犹豫了下,索性也就放弃争抢这无谓的东西。
“嗯”
沙发很软,坐着很舒服,厨房忙碌的人动作也很是熟练,洗刷盘子的声音,日常温馨的不像话。
如果忽视掉某人的重色、爱玩文字游戏,他们真的很像一对平常的恋人。
路南玉动作很快,也没让他等多久。
洗了手,端了杯水,又提了一个很大的医药箱过来,坐到他旁边。
也没看他,只顾着从里面拿出各类药盒掰出,药瓶倒出不少胶囊,药片之类的,各色各样的,五彩缤纷。
“想问什么?”
伏野看向茶几上的一小堆,以及还在药箱寻找新药的男人,心里有些烦闷。
“这些都是治什么的?”
“神经衰弱、失眠、胃病、抗抑郁、抗焦虑的药,嗯~还有维生素,钙片,各类的保健药品,或许我还该添一个保肾的。”
他笑的没心没肺,伏野却没有想笑的意思,相反语气严肃。
“这些你吃了多久?”
“离开我糟糕的家庭之后,认识你之前。”
那就不止九年……
怎么做到的跟正常人无异?
终于,那药箱被合上,可那堆药已经能目测凑成一捧,伏野有些怀疑,路南玉带来的那杯水是否能将这些药吃的下去。
没再说话,就看着路南玉吃药,
药片就直接生嚼咽下,只有胶囊才会就水,熟练的令人心疼。
最后又翻了翻药箱,找出一管口服液,掰开堵塞,倒入口中,空瓶往茶几边的垃圾桶一扔,靠住沙发,说道,
“很积极的配合治疗了,至少没有想死、自残的心。”
“付辛送的花确实没错,它的花语很积极,是我的最爱。”
“哦~,宝贝,谁死我都不会想死,拜托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
很搞怪的语气,路南玉似乎试图让他没那么严肃。
可那又怎么可能,是个正常人见一个人干嚼一堆药片,吃下一捧药,怎么能轻松下来?
“还想知道什么?某个人的过去?”
伏野眸中闪烁挣扎,他想知道,也想了解全部的路南玉,但见过那堆药之后,他再一次犹豫了。
“你不想说也可以。”
总是笑着男人依旧笑着,
“所以还是想知道的吧?”
“…嗯”
“那就在我说完之前,别看着我,让我想想,那些药总会让我有些嗜睡。”
伏野将视线转移到身前那张红木茶几上,
“嗯”
“二十多年前,在那个迂腐的年代,有那么一对夫妻,他们以没有孩子当作天大的不幸。
哪怕他们结婚多年夫妻恩爱,无病无灾,事业有成。
近乎吃尽苦头,偏方,符水,什么都吃,什么都信,却偏偏不信医院的调养之说。
女人早年劳碌太多,身体亏空,男人又是个烟鬼,在外应酬又是饮酒无度,本是怀不上孩子的。
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替女人调养着,靠着说是什么偏方,哄着女人。
男人那边却没那么好应付,他坚信只是抽几支而已,对于规劝,完全是我行我素。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女人还是怀上了,孩子的爷爷奶奶是知道男人什么个德行,他放不下他的烟。
孩子的爷爷奶奶就带着女人各种避开男人在的场合,却没有想到男人会变了心,就只是短短一年而已。
恩爱不复存在,女人伤心至极,导致孩子早产,女人没能活下来,男人幡然醒悟痛悔不已,却在看见孩子能脱离保温箱的那一刻理智回归。
他嫌恶孩子的瞳色,发色,认为孩子是个怪物,孩子才是那个真正害死了他妻子的人。
爷爷奶奶很生气,为孩子争得了半壁家产,私生子啊~,不谈早产,比婚生子还大上几个月。
孩子的六岁那年,爷爷奶奶接连去世,为了给孩子留条后路,成年之前,非本人操作那些股份不可转让。
但男人是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你是我的孩子,再怎么你都不可忤逆,他的威严谁都不可僭越。
这个怪物一样的孩子,被爷爷奶奶爱意滋养的孩子,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冷漠。
男人的冷脸,后母的冷眼,私生子的恶意,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私生子经常在男人不在的时候,把早产体弱的孩子关进柜子里,关进笼子里,看他在里面瑟瑟发抖,把本惧光的孩子逼成了惧黑。
他有时候会忘记,孩子会被饿上几天几夜,等他想起,孱弱的孩子蜷在那里,再施恩般的丢给他一些吃食,实在吃不下去,会用那双总是脏兮兮的手往他的口中强塞。
他说过,怪物出了他该待的地方,会被打死,原本孩子是不信的,爷爷奶奶说过他是个正常人,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是天底下最棒的宝贝。
当他在被锁住的柜门缝隙看到后母来寻她的儿子的时候,被渴饿惧怕,激出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孩子张口求救,可是没有,那个看向柜子的冷眼令他永生难忘。
是一种看待一件不需要的物件的眼神,而不是当个人,孩子以为她没听见,可当晚,她的孩子就知道孩子求救的事情,那一天,他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被关在柜子里,成了庆幸,从那以后,孩子被关起来再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只会等着那个人想起他。
那个男人,不爱回到那个孩子存在的地方,也不在意孩子在哪,时有的想起,会让孩子的生活越发的难过。
就那么过了一年多,孩子也是上了学,那个男人认为他是个合格的父亲,他认为让孩子能够跟他宠爱的孩子一起上那种贵族学校是个幸运的事情。
孩子的沉默寡言,让他觉得这个孩子果然是个怪物,对待他的生父居然没有半分亲昵。
上了学,孩子的处境喜忧参半,他喜欢读那些东西,喜欢在图书馆听着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学习,入睡,他喜欢那些老师,喜欢那些虽是家世显赫,出身不凡,却没有瞧不起他的同学们。
可每当他回到那几个人的家里,他总是不安到睡不着,怕到爬到阳台外蜷到角落用被子裹住自己。
后来长大了,孩子依旧喜欢到图书馆去,可那个后母的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乐衷看孩子憔悴狼狈的模样,不再喜欢将孩子关进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而是总将孩子堵在角落里撕扯他单薄的衣服,拍下他的狼狈。
孩子很漂亮,尤其是生病时,那副恹恹的模样,让那个后母的孩子总是感慨的摸着他的脸,又似乎格外喜欢他短发的模样,说是摸揉的时候很舒服,比狗毛还要柔顺。
孩子很害怕,暗自与私交甚好的,早就看不过去的一个好心世家少爷计划筹谋逃离。
但令孩子和那个世家少爷没想到的是,
那一晚,那个人,男人和后母计划出去旅游,他推脱没有跟着离开,可孩子不知道,这些事总与他无关。
他毫无防备地吃下了世家少爷,他的这个朋友好心让他睡个好觉给他的药,这几天他睡的都很沉,可那晚孩子从学校回来学的太晚,忘了锁门。
昏沉到那个人登堂入室,将孩子从阳台拖到他自己的房间里意欲不轨,没能反抗的了……
若不是男人临时工作有需,怕是也不知道他的儿子对那个孩子存了什么心思。
推开内里动静颇多的门,看见的,是他的怪物孩子人事不省、不着寸缕的躺在他宠爱多年的儿子床上,而他的儿子因为过于激动,慌手慌脚的正在做准备工作。
那个男人是极为的无法接受,相比较那个在他眼中有违伦理的儿子,怪物孩子头一次赢得了他的怜悯,被送进了医院。
只是,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突发脑溢血死了,遗嘱,没来得及写。
那个人想继承家业,可婚生子似乎是个阻碍,他的出身令人诟病,但后来他疯了,躁郁症,在公司的众目睽睽之下将好几个股东打砸成重伤,他被关进精神病院。
后母是在探望她的儿子途中不幸被车祸而死,坠落山崖。
体弱多病的孩子仍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因为被摄取过量的药物导致的昏迷中醒不过来,好在他有一位总是很神奇的挚友常来看他,不至于太孤单。
而那个富家子弟很愧疚,也很挣扎。
但那几天的孩子不是不想看见他,无关他事,谁来都是。
他只是想着静一静,孩子脑子里那阵子是乱糟糟的,耳鸣,头痛,无休止的噩梦,让他想逃避,想着解脱就可以解决所有痛苦。
但是这俩人拉着他,一次次即将离开前的出现,让他放弃那些想法。
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他们像救赎,也像风筝的线,拉着,让孩子还有些留恋和牵扯。
孩子一朝清醒,不再浑浑噩噩,但因为什么不知道,那偌大的家业就成了他的磨刀石。
倒塌的同时,他学有所成,用了爷爷奶奶给他的积蓄,成立了新公司…”
等了一会儿,路南玉没再继续说什么,但语气平淡的讲述完一切的路南玉有些过于平静,伏野搓了搓脸,回转过身,路南玉已经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
脑袋歪斜的靠在沙发的靠背上,那唇色是从他回来其实便未曾变过。
总是松松垮垮的睡衣,让他内里的风景很是显眼,这是一具强健此刻又略显虚弱的身体。
伏野知道自己是出于主观臆断的影响,
两片薄唇温凉,呼吸间的苦涩药味,令人心生退却,伏野指腹轻轻抹过路南玉的一侧眼睫,摩挲面颊。
“混账东西……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