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一劳动节。
钟应龙正百无聊赖地陪着诺诺呆在这座南方小城较为出名的沿河步行街的某处观景亭。
“师姐,你啥也不说就带我来这里很容易让人觉得咱们会干些影视剧里那种在河边杀人抛尸的情节。”
“咳咳咳,我像是那么可怕的人吗?”
钟应龙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卡塞尔的学生要是不可怕的话,那世界上就没有龙族了。”
“嘘,先闭嘴,人来了。”诺诺站起身来,刚才正看着的手机翻转熄屏放进了口袋,一旁的钟应龙那瞬时只看见了一个类似地图的玩意。
还没等钟应龙说到底要见谁,诺诺轻轻踢了他一脚,就自己先蹦跳着蹿到了一旁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上。
初夏的阳光轻飘飘地自左侧打在了诺诺的身上,如同镶上了一道金边,那散发着温和的高挑曲线,显得格外朦胧虚幻。
钟应龙叹了口气,已经习惯了诺诺先斩后奏的行事风格,他紧跟着诺诺也走出了亭子。
“等等。”待钟应龙看见沿河一路朝着他们走来的两人时,这是他脑海里回荡着的第一句话。
路明非和陈雯雯?诺诺这小巫女是专门在这里堵截的?会不会像个熊一样扑倒路过的行人,先把陈雯雯恶狠狠地当着路明非的面残忍地干掉,然后在路明非震惊又悲痛欲绝的时候,就该自己冷冰冰地站在路明非面前了。
“帮你斩断无谓的情感羁绊是为了你好,要想报仇就尽管加入卡塞尔学院吧,我们等你来。”诺诺的语气里要带着基里艾洛德人女巫那般毫不留情的嘲讽,还得撩开大长腿狠狠踩上去蹂躏明非队员……呸呸呸。
“喂,你为什么看起来满脸羞涩的样子?”
看着旁若无人夸张地把手放在耳边对路明非做着大角鹿样子“嗨!嗨!”的诺诺,钟应龙不自觉地嘴角抽搐,莫名地想起了一个叫做“超级驼鹿”的动画形象。
和诺诺的自来熟相比,钟应龙的脸上流露着不自然的尴尬,路明非到没什么,但陈雯雯这种根本不熟的故人本就应该褪色化成碎片随风消逝了的!
“啊,钟应龙,这位是?”陈雯雯哪见过如诺诺这般的小公主气势?那可是连苏晓樯那样白天鹅般高昂着头都无法比拟的存在,不过她还是认出钟应龙来了。
“你好啊,社长,上回面试见到都没能好好叙叙旧呢。”钟应龙微笑着,满面春风,但心里却是:鬼才有什么好叙的旧嘞,入她的文学社后自己但凡和她多说几句话,动不动就会被某赵班长在背后暗搓搓地盯着穿小鞋,总是周五值日可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峥嵘岁月。
“这位是我在卡塞尔的学姐,她说来这里逛逛。”钟应龙也是擅长说瞎话的高手,于是很有眼力劲地把皮球踢给了诺诺,但凡他知道会见到路明非和陈雯雯在一起他都不会来,无论电灯泡坏不坏,碍眼的都是它,特别还是用得比较久的电灯泡。
“好巧哦,路明非。”诺诺龇牙咧嘴对着那个支支吾吾的男孩笑了笑。
“嗨!”诺诺接着蹦跳着到了陈雯雯面前,本就高半个头的诺诺俯视下去,那棒球帽的前沿都要盖在了陈雯雯额头上,“陈雯雯你好呀!”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让陈雯雯面对诺诺这种自来熟的家伙还是挺难为她的。
“听他说的呀。”诺诺笑嘻嘻的,却是指向了路明非,钟应龙眯了眯眼睛,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诺诺打算干嘛。
“对了,你还欠我一个冰淇淋吧?”
只是冰淇淋么?什么时候?钟应龙看了路明非一眼,发现对方正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钱出来,像个着急忙慌的小狗。
“师姐,我去吧。”钟应龙根本不看诺诺那偏过来的目光,“我还欠明非网费来着。”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这些话的。
诺诺摘下来棒球帽,拢了拢那暗红色长发,笑眯眯地盯着钟应龙让他越感不适,“那我要香草淋草莓酱的。”
“你俩呢?”钟应龙又转头望向自己的朋友和所谓的社长,弄不清自己是想笑还是想板着脸。
“我,随便,便宜点吧。”路明非说着话,有气无力。
“嗯,薄荷味的就行。谢谢你。”
拿回冰淇淋后诺诺蹦蹦跳跳地和陈雯雯走在了前面,钟应龙空着手和路明非很知趣地并排跟着。
沉默片刻,钟应龙率先开了口,“最近怎么样,不考虑卡塞尔学院的话,想好去哪里了吗?”
“我,我不是相当于拒绝了吗?还能有机会啊。”路明非低着头吃冰淇淋,不知道该怎么进行这个话题。
“呼,只要在你还没稀里糊涂地填志愿之前都有机会的。”钟应龙看着这个焉了吧唧的少年,忍不住偏过头去在心底默念,你是“S”级,那属于混血种的厮杀,早已被古希腊的命运女神克洛托以一种别样的方式缠绕在了命运线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避掉。
“我……”还没等路明非说话,前面就传来一串银铃的笑声。
“哪有啊,他说他喜欢文学才加入的文学社。”
“你们很早就认识吗?”
“小学同学呀。”诺诺回过头看向路明非,眼睛滴溜溜的,“你还记得我当初去美国留学,那教学楼边才种的爬山虎么?现在已经到楼顶了。”
钟应龙瞄向她,他已经放弃了从诺诺的脸上读懂她话语中的目的,更多还是好奇。
路明非狠狠地点了点头,“是!师姐。”看得出来有些庆幸般地松了口气。
趁着两个女生又聊了开来。
“你和诺师姐很熟悉吗?”路明非压低声音悄悄地问着钟应龙,眼睛里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探究,意味深长。
钟应龙大概猜到路明非是想歪了,摇了摇头,“一般吧,她借住在我家而已。”为了拐走某个除了孤独外,一点也不混血种的“S”级,他在心底无声嘀咕。
那次从酒店回自己家后,诺诺就一直借住呆到了现在,自己一开始是想着她有计划好关于路明非的事,只是一直没给自己说,哪知道一直拖到还剩一个月高考的时候突然就带着自己来和路明非“偶遇”,她不还是学生吗?学业要是被拖累了的话,路明非算不算罪人?
钟应龙张了张嘴,想询问路明非为什么对入学卡塞尔那么兴致缺缺,可当他瞄到前面陪着蹦蹦跳跳的诺诺一起聊天的那个白色长裙女孩,那些话又不由自主地卡在了喉咙。
所谓的喜欢会成为绊倒一个人迈开脚步的顽石吗?明明你可以很轻松地飞跃过去,却如同背了三座大山的孙大圣,动弹不得,可那并不是需要什么法力才能跨过去的石头呀。还是说喜欢一个人其实是相当于在高山推动滚石?我们必须想象那个人是像西西弗斯那般幸福的?
“哦,那就行了。”
路明非顿了一下,接着看向了钟应龙的眼睛,目光躲闪间却是鼓足了勇气第一次对着自己的朋友发出埋怨般的质问。
“你的很多联系方式都换掉了诶?你知不知道找一个能像你这样的朋友很难的。”
钟应龙轻轻地笑了笑,“你这话怎么这么像个幽怨的女孩。”他又补充道,“不是换了,是没怎么用得上。”这是事实,分部可是连自己新的一套假身份都弄齐了。
“不是,咱们那一起泡网吧一起搓地摊的情比金坚兄弟情义怎么能带着些粉红泡泡色呢?”
路明非把手搭在了钟应龙肩膀上,注意到前面的人没在意这里,才略显豪气地拍了拍,这才发现这个朋友一年不见,气质和身形都改变了不少。
感受到路明非如此郑重的样子,钟应龙有种他是燕太子丹的感觉,而路轲觉得此去刺秦王注定了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于是高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打算将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剖心相告。
“小天女,她,很想你,你没和她聊聊吗?”
路某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耗尽了全部力气,整个人都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去。看起来如果不是说话的目标是钟应龙的话,他这个皮球很可能都鼓不起来就被人一脚在“关你屁事”的话语中用力踹飞了。
钟应龙微微歪了歪头,不置可否,“我们的白烂话专家怎么了?很少见你和我说话这么局促。”
“嘿嘿。”路明非挠了挠头,“哇,这不是一年没见了么,你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像那什么,友好邻居蜘蛛侠,刷得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你明显没彼得帕克他话唠,而且总感觉很累。心累。”
哦,你说的可真对啊我的小明非。
前面出现了道三岔路口,诺诺正站在一道斜歪的路口招手。
“喂喂喂,应龙小弟,我还要去少年宫看看,咱们走呀。”
路明非突然抓住了钟应龙的肩膀,凑到后者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