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电厂宿舍五楼的一处狭小房屋内，白色的水汽弥漫着，整个房间都被雾气所笼罩。

方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子中央围着的火堆上的高压锅，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

锅的周围坐着四五个人，这些人应该就是公寓里仅存的活人了吧。

自从山上的野狼冲下来后，一切都乱了套。一开始还在睡梦中的人们，迷迷糊糊地出门查看，却看到了黝黑的狼影。他们还来不及逃回房间，就被狼群追上，撕扯着，血肉洒得整个楼道都是。

少数聪明的人选择待在屋子里，以为这样可以躲过一劫，但这也只是让死亡的时间稍微延缓了一些罢了。

狼群确实没等多久就退了，可死人却又站了起来。他们在一到三楼的楼道里游荡着，断绝了所有人逃生的希望。而厂房外围的丧尸则更多。

时间过去了近十天，当方聪和其他几人通过窗户爬到最顶层的时候，食物已经所剩无几了。

那是个陷阱，当方聪怀里的零食被强行掏出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大家众志成城的时候了。

锅里现在煮的是最后一包泡面，汤已经稀得看不见颜色。但空气中那仅存的一抹香气，却如同一根无形的线，勾动着五人的食欲。

当然，一般在这个时候，必然会有所谓的强权者掌握食物的分配权。

很不幸的是，他们之中并没有这样的人。

方聪颤抖着虚弱的手，用余光瞥见那个原本被称为老实人的壮汉。

对方径直走到锅旁，毫不犹豫地把锅整个端走……

剩下围坐的三人中，只有一个转头看着壮汉，但他也一言不语。剩下的两人都低垂着头，似乎已经放弃了抗争。

不是没人反抗，也不是不敢……而是旁边地上那位半夜被敲得头骨破碎的血淋淋的尸体告诉他们——如果要反抗，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第一个送死的勇气。

尤其是当他们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时候，面对那位从一开始就吃得饱饱的壮汉，从心底开始感到发虚。

“你们，把他扔下去。”壮汉吃完舔了舔锅边，这才意犹未尽地开口。

他无例外指的是那位出头鸟的倒霉蛋，毕竟夏季的十天下来，尸体已经发臭腐烂了。壮汉显然是嫌尸体碍着自己的事。

方聪在内的四人互相看了看，最终只有那个看着壮汉的男子没有行动，似乎对方很有脾气，不愿意听壮汉的吩咐。对此壮汉也没有表示。

好不容易把尸体丢出窗外。看着被尸群分尸的方聪，下意识心里一颤。

他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但起码现在还维持一个相对和平的局面。

或许只有等到所有人都饿得没有顾及的时候，这个弱者的平衡才会被打破。

而这个时间比方聪想象中来得更快。

五天后，大家都在半眯着睡觉，虽然大家都已习惯丧尸的哀嚎，但他们毕竟被阻隔在防盗门外，大家都在担心眼前的正常人。

方聪则是彻底清醒，因为他正在把自己鞋垫下面最后一颗巧克力糖尽可能不出声地塞到嘴里。毕竟他不仅要小心塑料糖纸发出声音，又要担心甜味飘散出去。

所以哪怕是他所谓的室友们一个翻身的动作都让他警惕地停下。这个平常只需做一秒的动作，他已经持续了近两个小时了。

因此，当他用衣服捂住终于剥离糖纸的巧克力糖的时候，他是最先看见一个人悄悄地站了起来。

是三人中那个看过壮汉的人，只见他蹑手蹑脚地起身，窗户外月色掩映，照得他眼里的反光泛绿。

在寂静的房间里面，方聪听见了对方起身时手里铁制物与地面碰撞发出的轻微震鸣声。

他难道真的要……动手了吗？

方聪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注视着那个男子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转向，心中暗自祈祷着。

呼……还好，男子并未朝他走来。

然而，当方聪的视线再次深入到那个方向时，他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那里，壮汉正在沉睡，鼾声震天。而那个男子，显然对他心怀不满，此刻的新仇旧恨似乎都涌上心头。

这绝对不是方聪所希望看到的。他深知，如果壮汉真的被杀，那么他们这群人将彻底失去最后的安定。哪怕最后要面临吃人的困境，但只要保持一定的秩序，淘汰最虚弱的人，至少他们还能有一丝生存的希望。

可是，没有人站出来阻止。甚至有人为了避免即将到来的打斗波及自己，还故意装作熟睡的样子，翻身躲远了些。

锤子无声地扬起，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落下！”

霎时间，壮汉旁边的男人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头骨。而壮汉则瞬间惊醒，惊疑不定地看着身旁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显然，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睡得那么沉。

或许壮汉已经做好了再斩一名出头鸟的准备，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攻击屋内最虚弱的人。

这……也合理吧？方聪看着地上扭打着的两人，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分析。

扭打很快结束，偷袭的男人取得了胜利。他将水果刀的刀刃深深刺入对方的心脏后，并没有继续躺在地上，而是喘着粗气迅速爬起身来。他高举着水果刀，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很快，他放松了警惕……寂静的屋子里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对峙局面。包括走到一旁角落的壮汉也只是环抱双臂，冷眼旁观着这残忍的一幕。

而瑟瑟发抖的方聪则趁机将巧克力糖吞入嘴里，借此机会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

次日清晨，久违的鸟鸣声伴随着氤氲的水汽再次环绕起整个屋子。包括方聪在内，所有人看着火堆和高压锅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尽管在突破底线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会感到开心，但当饥饿感占据大脑时，复杂的眼神深处都藏留着一抹对生存的渴望。

无声之中，盛宴开始了。拿着水果刀的男人率先动口，紧接着是壮汉，然后是其他人……他们都很聪明地避开了大脑，尽管那看起来很是美味。于是，咀嚼声伴随着牙酸的牙齿和骨骼摩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时不时还传来呕吐的声音。甚至有人聪明地将高压锅拿走，直接把肉架在火上烤。

方聪闻着并不诱人的香味，唾液不自觉地分泌着。但他虚弱的双腿让他迈不开脚步。而且，由于他吃过糖，大脑还算清明，所以还保留着一些残存的文明观念。

然而，他很快就被壮汉发现了。

对方并未多言，只是默默走近，手中捧着那只烤得半焦的手掌。他朝方聪憨厚地一笑，无声地将它递了过去。然而，方聪分明觉察到，那壮汉的眼神中，和善只占了两分，剩下的七分则是冷酷的威胁，还掺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在饥饿的驱使下，方聪的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咽下了一口口水。那壮汉见状，嘴角的笑意更甚，手掌又向前推了几分，几乎触到了方聪的唇边。

“吃……”他微笑着，只吐出了一个字，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已昭然若揭。

正当方聪的胃在饥饿的驱使下，颤抖着张开了口，准备接受这可怕的“食物”时，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突然响起，打断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

一辆辆武装到牙齿的悍马车如同脱缰的野马般飞驰而来，轰鸣声震耳欲聋。随着它们的到来，火舌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在这火光之中，一群群丧尸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一般纷纷倒下。而那些身着浓绿迷彩服的士兵们，则如同破晓前的曙光，给这死寂的厂房区带来了生机。

“快看！”

“是军队！”

“我们得救了！我就知道这些丧尸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枪炮！”

三人激动地趴在窗边，他们的情绪感染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甚至连门外的丧尸也似乎变得更加狂躁，更加猛烈地拍打着他们房间的房门。

“真是苍天有眼啊！”壮汉大笑一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方聪的肩膀。然而，他的眉头却突然紧锁起来，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各位……别忘了，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局外人呢。”

听闻此言，原本在窗边欢呼的两人顿时僵硬地转过头来，不知道壮汉此言何意。还是那位手持水果刀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

“他……他还没吃呢……”

此言一出，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现在这个时候处理“食物”已经来不及了……万一被军队发现的话……

方聪看着三人眼中闪烁的寒光，心中不禁一颤。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吃，还是不吃？万一军队事后追查起来，他吃下去的东西可能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就在方聪犹豫不决之时，他突然从地上腾身而起，向门口冲去。然而壮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方聪见状，一口咬向壮汉的手腕。壮汉吃痛之下，不得不松开了手。只见他的手腕上已经被咬出了一个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