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夏宅的阴气很重，菩提子不由留心几分。

看门大爷先进了屋，朝正在吵架的夏家夫妇拱手道：“老爷，夫人，这位是城里新来的大夫，揭了告示特来瞧小姐的病。”

夏老爷睨着眼看行道礼的菩提子。她并未进屋，默然立于门前。斑驳夏光从茉莉枝叶间滑落，堪堪停在她雪白而年轻的脸上。富有少年感的下颌上方，可见那薄唇漾出的淡漠微笑。夏老爷认为她不难看，但年纪不小了。

夏老爷心下一转，想着来人如此年轻，又是个姑娘，顿时觉得不靠谱。但女儿危奄奄一息，别的医生都没用，让她试着治一治倒也无妨。大不了折损些银子，锁儿的命最是要紧。

夏夫人先发话道：“啊呀，既然是来救锁儿的，那还不快请进屋来！老程，叫人帮大夫搬把凳子倒杯水！”

叫老程的看门大爷应了声就出去了。等他忙完，菩提子一脚跨进屋里，说到：“在下菩提子。我们直入主题吧。小姐的病怕不仅是身体抱恙，而是身边有邪祟做怪。”

夏家夫妇面面相觑。夏夫人火急火燎点头道：“正是！之前有几个大夫让我们请道士做法来着，孩子他爹不肯，说没有鬼，医生治不好病就瞎说。”

夏老爷转过满是横肉的脸，冷静道：“您若是能让我亲眼瞧见鬼，我才相信这套说辞。鬼鬼神神什么的，不过是人们干不成事而想象出来的借口罢了。鄙人走南闯北几十年，也没见过一只鬼……”

里间屋传来一阵咳嗽声，夫妇二人急忙向床上的女儿走去。菩提子不急不慢循声跟去。藕荷色沙帐中伸出一只戴着玉镯的芊芊玉手。一个温柔又病弱的女声道：“这位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夏家夫妇再齐齐转向菩提子，夏夫人末了回头，道：“锁儿，你什么时候醒的？你醒了就好，你想如何就如何。快！菩…提大夫是吗？咱家女儿有话对你讲，快快上前来！”

夏夫人绞着手，玉色的唇轻轻启合，对着菩提子无声道：“求您了！”菩提子没看见。夏老爷小眼睛一转，也颔首，他头部的气息在菩提子感知下微动。

菩提子来到床榻侧，先不急着把脉，和颜悦色道：“姑娘有什么想说的，告诉在下便可。”

沙帐微微一颤，夏小姐开始她的讲述。

“没错，一直有鬼跟着我，从小就有，没人信我，阿爹也不信。”

夏老爷张口欲言，被菩提子抬手示意制止。他当然不服气，但终是没说话。

“我八岁那年，也就是刚搬到山影城这座宅子时，有一天早上我刚睡醒，看见窗外下着雨，有个穿红衣的姑娘站在雨中。我本想这大概是哪个丫头，想把她叫进来免得淋出病，结果喊了几声都不见她应。我指着她，让别人帮我叫她进来，可身旁的人都说，我指的得地方明明没有人。

我觉得奇怪，亲自撑了伞走近她，可我走几步，她就退几步，无论我走到哪里，我们永远保持着一定距离，叫她靠近也没用。

后来一直保持着这种情况，保持了好多年。无论我做女红还是吃饭睡觉，一抬头就可看见那个红衣人站在远处，而且除了我，永远没有第二个人能看见她。

要只是这样，倒也不影响什么。但有些晚上，她会突然靠近，直勾勾得盯着我，甚至打我的脸，掐我的脖子，不让我睡觉。天亮时才重新退回原来的距离。

原来这种情况只是偶尔发生，现在不知为何发生的越发频繁，几乎每天晚上都是如此。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觉，我真的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