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父亲是否知晓了这件事,应该是知道了,否则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一颗得力的棋子,尤其是这枚棋子已经取得对方的信任,随时可以让计划进入下一阶段,放弃就意味着所有的计划都要被推倒重来,甚至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雪娘啊……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呢……”方云海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着,他望向窗外黑压压的天空欲言又止,帝京的雨要到了。
方家动静自然瞒不过天机阁,消息送来的时候肖遥早已经离去,只剩下师徒二人手牵着手在街上闲逛,萧子然馋路边的小馄饨,容慎就带着他找了张桌子坐下问老板要了两碗,正等着呢白银便悄悄靠近递给了容慎一张小纸条。
容慎接过来展开一看,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在萧子然期待的目光下将纸条递了过去,“给。”
“丞相家里的消息?哇……师傅你可真是……手眼通天啊”萧子然嘿嘿一笑,他知道容慎这些情报的来源肯定是有问题的,也没追问过他在百官家里放那么多眼线做什么,但有时候查案又不得不用些特殊的手段,他作为皇帝,这帝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又有几个没有他的眼线呢,只是如今他还小,这些东西暂时都还在皇姐手里保管着罢了。
容慎的脸色陡然间就变得比馄饨摊老板的锅底还黑,他没好气的敲了敲萧子然的头,“少说废话。”
方傲家里的消息其实算不上什么,重要的是里头透露出来的信息,昨日天都还黑着,方傲家里突然落下了一只乌鸦,管家和方傲还都很重视,今日不用上朝,方傲特意把三子和四子都叫去书房密谈,虽然也没谈多久方云山就先一步离开了,天机阁探子也只偷听到谈话的内容似乎和一个叫雪娘的女人有关,其他的就没听到了。
“师傅,这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啊。”萧子然吃完了碗里最后一个小馄饨,眼巴巴的盯着容慎碗里的,容慎本也没什么胃口,顺势就把碗推到了萧子然面前,“吃吧。”
“看着的确没什么特别的,但我总觉的这里头有蹊跷。方傲可不是一般人,他所图甚大,这种敏感时期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必然不会简单,等我查一查这个雪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再看吧。”
容慎的直觉向来准的可怕,他运起内力将手中的纸条碾成了粉末,随手洒在了街上,“吃饱了么?咱们回府去吧。”
“师傅,你说这使团的人什么时候离开啊。”
“估计要等到两位公主成婚之后才会离开了,怎么,想赶他们走?”容慎摸了摸萧子然的头。
他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他们呆在京城总觉得是种不稳定的因素,你瞧这才几天,就闹出了这么多事情,昨日上朝刑部尚书不还说那位北戎王子的坏话么。”
听他这么一说,容慎也笑了笑,陈雪齐这个人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类型,尽管名义上算是方傲的学生,但比起其他人和方傲的距离却更远了些,属于朝中难得的中立派。
方傲对于两国使团的态度是试探有之利用有之,给人一种很暧昧的错觉,但陈雪齐不同,两国使团第一次入京的宫宴他压根就没让女儿参加,从根子上避开了被两位王子选择的可能性。
这一次在朝会上公然抨击哲朗,也确实是被惹急了,他千防万防却没料到家贼难防,他苦心培养的嫡女就这么被自家庶女给卖了个干净。
容慎耐心的将自己的分析讲给萧子然听,小家伙沉默片刻后说道:“哲朗,还差个正妃,似乎陈尚书的女儿和他很是般配。”
“呵呵,若真让陈大小姐嫁去北戎,陈尚书可就真站到对面去咯。”容慎笑了笑,“陈家就这么一个嫡女,陈尚书哪里舍得她远嫁?而且陈夫人早年间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她就这么一个孩子,这不是戳人家心窝么。”
容慎抬起头,目光投向天空。天色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层厚重的灰色帷幕所笼罩。乌云密布,低低地压在头顶上,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风渐渐变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信号。
在遥远的天际,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道闪电划过,瞬间将天空撕裂。雷声也开始隆隆作响,由远及近,仿佛是天空发出的警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让人感到闷热难耐。
“早些回去吧,快要下雨了。”容慎一把将萧子然抱在怀里就钻进了马车,哪怕萧子然还眼巴巴的盯着街边卖糖人的小摊也无济于事,很快他的视线就被隔绝在了车窗后头。
两人刚刚坐上马车不久,瓢泼大雨就倾盆而下,如瀑布般砸向地面,溅起了一片片水花。路上的行人们匆忙地奔走在街头巷尾,他们有的撑着油纸伞,有的用衣袖遮住头部,还有的索性在雨中狂奔,试图寻找一个避雨的地方。
街道上的积水迅速汇聚成了小溪,流淌着向低处奔去。
雨水打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大地在奏响一场紧急的奏鸣曲。整个帝京城被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之中,显得格外神秘而肃穆。
等到他们回到家中,家里的下人赶紧递上干净的毛巾和热乎乎的姜汤。高福赶紧迎了上来拿着温暖的毛巾替萧子然擦拭着头发,等到头发擦到半干的状态,萧子然就自己将毛巾捏在了手里,示意高福先离开。
刚刚开春,天气还处在乍冷还寒的程度,因为两人下车时淋了雨,大长老便吩咐下人在房间里燃起了炭火供他们取暖。
换过衣服,萧子然还是觉得冷飕飕的,便离炭盆更近了些,他一边烤火一边问,“师傅是觉得若是让陈大小姐去和亲,反而可能激起陈尚书内心的不满?”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容慎脱掉了被雨水沾湿的外衫,站在炭火边上烤了烤手,“我们在朝中的力量本就薄弱,就算不能让他站在我们这边也不能把他逼到敌人身边去。再说了,已经搭进去一个刘月娥了,难道还不够么?”
和亲,本就是下下策。
若不是刘月娥胆大妄为到企图在宫宴上动手脚,也不会被萧子昂抓到把柄直接断送了她自己的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