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当空,天地间是一片清明幽雅的景色。
汐山上空有万里烟云笼罩,云雾缭绕中,隐约有一层虚幻的银纱遮掩了众生的眼目。
嫦曦以太阴之力聚拢烟霞为幻,在汐山外围布下了禁止,就算是大神通者也无法对其窥探。
云烟密集,有一轮明月立在她身后,月色鼓动中,发出了澎湃如潮汐巨浪般的惊人之声。
浮月清醒后看到此般景象,只觉犹如身处月宫之中,叫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那令他魂魄都要动摇的声音,足以让他心生颤抖。
他如此,云萝就更不用说了。
见二人苏醒,嫦曦的面上只依然淡漠,但眼底却涌动着一层冰冷的危险,道:“他,去了哪里?”
云萝最开始满脸恐惧,但她到底也是一位大能强者,片刻过后便定住心神,转而镇定,道:“月神何苦为难我们,蛇神大人的去向我等真的不知,还请月神不要与我等为难。”
听到蛇神这个称呼,嫦曦心中的想法便越发坐定,但同时也更为担心。
只见她似是出神,喃喃道:“”“哦?蛇神,看来阿曦是真的已经下决定了。”
但在下一瞬,她的目光再度看向二人之时,便已浮生出一种冷冽的杀意,道:“我最后问你们一次,告诉我阿曦在哪里?若不肯说,那就去死吧。”
浮月看着她,不知为何,那已经虚弱近似惨白的脸上竟忽而涌出癫狂的冷笑。
“呵呵!果然是姐弟,竟如此相像!”
是呀!能不像吗?
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是如此。
取人性命之时,都是这样一副平静又淡漠的姿态。
浮月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如今竟然从嫦曦的身上去找曦夜的影子。
他真的只觉自己入了魔障!
云萝并不知道其中波折,只觉他是发了疯,但嫦曦身上极重的杀机,又不由让她对着浮月气急道:“他去了哪里?你快点交待呀!你真想死吗?”
浮月本就是幽冥死泽之中的生灵,回归死亡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场安静的长眠而已。
因此他并不惧怕!
殊不知他的这副模样,只让嫦曦的耐心更加耗尽。
嫦曦淡声道:“竟然不肯说,那就去死吧。”
女子眼中有幽冷的寒色漫出,白色的袖袍不过轻轻一挥,那明月之中便有无数双纤细美丽的玉手探出,要将二人的道体连同元神拉入月中。
此招一出,浮月、云萝只觉那洁白的玉手之上似有万千银蝶飞舞,蝶影迷踪,如咒如法,令二人的元神之上遍布咒文。
明月在玉手的探出之中无限放大,转眼间便是滔天的如霜月华淹没了整座汐山。
“唉………”
倏忽间,不知何时何地响起了一声带着无奈的少年轻叹。
这一声清淡的叹息,似是细不可察的微风,转眼就要散去。
可在这时,就在那无尽的月华要将浮月、云萝彻底笼罩之时,这一声叹息,却宛如定海神针,转瞬便将一切风波平息。
一道星光照亮,如水波溅起涟漪。
夜空中,一颗寒星放芒,在一片幽蓝如布的夜色中如一颗钻石般闪耀。
星光照烁,穿破了厚重的烟云之气,在月霞中现出了一道欣长又挺拔的少年身影。
烟霭沉沉,少年一身如水月袍正随风微微摆动着,那妖冶的紫眸看向嫦曦,眼中既带着忧虑,又带着欣喜。
自他出现,嫦曦那原本一脸的肃杀也在一刹消失,露出了如春风和煦的笑容。
但当少年走近,嫦曦看到少年一头如羽长发扬起间,那似若青墨浓密的发丝外有一层微镀着的细碎星光时,她的目光便又没来由的黯淡了下去。
因为她知道,这也不是曦夜本尊,而只是他的一道分身。
嫦曦沉声道:“阿曦,你真的想踏入此劫吗?”
曦夜闻言,只轻轻笑着,但那一张雪白的玉颜在此刻月辉与星光的照映下,却让其一张面孔显得愈发冰冷。
“若我说是,姐姐会怪我吗?”
这是第一次,曦夜对嫦曦没有任何隐瞒,将他心中长久埋藏的心思打算在她面前吐露。
“姐姐若不生气,便与弟弟聊聊吧。”
曦夜垂手一点,玉指只在原地轻轻画了一个圈,便有一层如银白色的星芒逐渐蔓延。
星光如水更如镜,镜内是一处水榭廊庭,镜外是飘渺虚幻的月霞云烟。
曦夜掐指结印中,便化出一道星辰结界,隔绝了浮月、云萝二人。
以他如今的境界,要以星魂之力施展幻境简直轻而易举。就算只是一道神魂分身,但这一道分身乃是由星魂分化而成。
只要曦夜愿意,他只需以星魂沟通万星本源,便可对任何对手发出摄魂夺魄之力。
这一夜,姐弟二人秉星畅聊,伴着幻境中的潺潺流水,这其中,有不解,也有分歧,亦有恼怒,但最后当晨阳朝起,紫气东升时,她与他剩下的便只有释怀了。
一点点星光散去,那幻中的楼宇庭台也,小桥流水也皆化作一片轻烟消散。
一夜的光景,许多嫦曦难以理解的事情,在曦夜坚决的态度中,她似乎都以理解。
再度打量,殊不知多年过去,她的小弟已成为了一尊真正显赫高贵的神灵。
长发飘扬如寒羽冷冽,清秀出尘的眉眼抬起间,从中流淌着一份生人忽近的冷傲淡漠,亦似吞吐绝世锋芒的宝剑。
这样的他,与当年那个日日只知缠在她和妹妹手腕之上贪懒狡猾的小银蛇已完全不同。
嫦曦走到曦夜面前,伸出手的瞬间却不由停顿,但随即她又很快收回。
佳人的眼帘微微低垂着,眼光凝视少年中,那清丽的眸中似是有着一种难言的情绪,亦有满襟的喟然与无奈。
末了,她最终只是一声幽叹,但又觉得骄傲,雪色的面庞上浮出了一抹复杂的笑容,许是觉得愧疚,道:“阿曦,你要去做什么就做吧,我和你二姐永远都会支持你。”
曦夜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般轻易放弃,不过想到他之前所表露出的态度,他便明白为何姐姐会向他妥协了。
不知为何,也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情温暖了心怀,下凡百年,一颗原本正在逐渐孤冷的心又开始重新活了过来。
他笑了,却又比哭还难看,眼中的星光比水还要清澈,可惜,有泪却无法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