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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世界的界定,想必只是人脚步与眼光所及的集合,一眼所见,一心所觉,总是不能尽得尽至。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所谓庄周梦蝶,不仅如此又不外如是。

寻觅终生而不可得之人,或将忽略这一路所见所历,却也不见得就是不幸了。

被强压的愿望才是不幸的,所有的愿望都不会阻碍本心的自由,我之为我的自在,才是长久的安稳。

倘若能一条路走到生命的终点,未尝不是一种幸事。从南到北,一路烽烟,或是由东到西,锦绣满途。两畔的风景,终归是自己选的,自己爱的。

生与死,肉与灵,然后是在此之上的一切荒芜,再以上的高楼大厦、山川流水,不过表象。漫漫长考容易陷入虚无,踟蹰不前久了,便要归寂,永无翻身之时。

往前、再往前。生命的最大意义仍是生命本身,陆地到海洋,地面到星空,一场无限向上的蓬勃自身的绝大盛放,一个人到万万人,共同谱写的向上的征途,就是史诗。

这与舞台的大小当然无关。

…………

从凝冰海往北两万七千里,有万千虹光自海中腾起直接天极,自称为神眷的生命在这一道道虹光中飘荡,从神们远行,祂们便存在于此。祂们无所不知,举凡天光所至、浪涛所涉,都有祂们的眼界、触觉;祂们不事生产,风尖浪头带来的讯息就是他们的食粮。与其说是生命,他们更像是这世界的一种现象,与阳光与风雪一般的天候,与世间生灵相见却不相交。

此时虹光罕见的变作金红,这是神眷们议事时的表现——祂们往往沉迷于游荡世间的无尽旅途,风和水会告知祂们想要知道的事,但总不如真正的去看一看品一品来的快乐。祂们是这世间最自由的生灵,但这份自由不是没有代价没有约束的。从神们离开尘世,他们便担负起监看世间之责,每隔百年,世间的神眷们会返回极光之地,互相沟通天地四野的讯息,并定下下一个百年的巡界所在。那时虹光幻化万千,演构世间万象,万里之外的格尔兰洛都能望见那铺满天幕的光影,向来被不明就里的人类视为神迹。

然而金红色久未得见。毕竟真正需要神眷们议论的事情委实不多。千把年前的战法之争,百十年前的深渊之战,在祂们看来也不过是一场毫无乐趣的游戏。人类,终归只是这世间一块小小的拼图而已。

一位神眷震动虹光,接天摩地的巨大水龙卷无声无息的立起,其上是狂雷疾电,其下是浊浪滔天。深海的鲸鯢巨兽们哀鸣着被卷至高空,又被重重摔落海面。千百道龙卷肆虐!千万里雷池倒泄!俄顷风停雨住、浪尽天明,才能看到这末日般的一汪大洋,是捧在一双大手中心。

许多位神眷喝彩:“绝美!壮阔!”

又一位神眷震动虹光,茫茫树海之中忽而耸起一棵巨木,冠盖千里,根须万丈,一位位高有一丈上下的尖耳人形族类在枝叶间飞巡,依着树枝建起纯白的建筑,如一颗颗悬在书上的细小果实。不时有一头头垂死的狰狞巨兽不远万里来到此处,轰然倒地,将一身血肉须发献与巨木。每有一头巨兽死去,就有一蓬径有一丈的古怪“蓬伞”从树冠飘起,飘飘摇摇直飞天际。那些尖耳的族类唱起赞颂万灵的歌谣,唱起雨露,天便下起风雨;唱起生灵,草木发兴,巨兽俯首。他们简直如同落入尘凡的神眷。

许多神眷赞道:“得天独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