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惜虽然不知道路鸿祯口中的“这些事情”具体究竟是指什么,但她明白,老人脸上的悲伤全然不似在作假。
好长时间他们沉默地对视着,时惜心里有些不忍,蹲下身去,尝试着与他亲近。
“其实......我一直都喜欢女孩,又软又可爱,让人怎么宠都不嫌多,后来啊......这就有了清清......那么小的一个糯米团子,喊着爸爸,眨眼就长大了......”
到了一定年龄,老人们总爱叙旧,说一些曾经的辉煌往事,亦或者痛苦悔恨。
或许妄图通过回想以前,让他们能重回当初风华正茂的岁月。
时惜俯身耐心地听着,他字里行间,说的最多的便是路清。
他说如何看着路清走路,说如何记得路清第一次叫爸爸,第一次上幼儿园,也记得她第一次跟父母吵架,第一次被学校叫家长,甚至还记得路清第一次谈恋爱。
“你也知道......我们那辈人的想法和经历,在我的认知里,她被我乖乖宠大,等到合适年龄了,再选个门当户对,真正对她好的人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你们现在年轻人说的什么谈恋爱,我们那时候都没听说过......”
“我还记得当时姑娘跟我大吵了一架,没办法,她犟,我也犟,就强逼着给她送出国去了......后来......”
说到这里,路鸿祯难得哽了一瞬,时惜离得很近,看清了他稍稍有些颤抖的嘴唇,心里瞬间有了猜测。
“后来.....就在那里遇到了言朔的爸爸,对吗?”
那双搭在轮椅两侧布满皱纹的手瞬间就握了紧,老人的呜咽带着痛与悔,也让时惜也难得共情起来。
“有时候我在想,当初我要是没把她送出国,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带着情伤出国的路清没多久便遇到了出国经营分公司的言善南,男人绅士儒雅又懂得照顾人,很快便俘获了路清的心。
“她书没念完就回了国,二话不说就搬了出去,一个南方姑娘,执拗地偏要往北方跑。我当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听说她不想念书也没心思恋爱就随她去了。”
后来等察觉出异样一切都晚了,孩子已经出生,木已成舟,任谁也改变不了。
讲到这里,路鸿祯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眉眼处还带着明显的悲伤。
“其实这些事情您可以告诉言朔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您偷摸着关心,却不让他知晓。”
“我觉得他应该是有些怪我的,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喜欢他,我总觉得有了他,我女儿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时惜对他这样的想法不置可否,她知道如今年轻人对某些事情的看法与他们并不相同。
他们所谓的嫁一个好丈夫是女孩子的最好出路,这在时惜看来简直荒谬的厉害。
女孩子生下来就不是为了跟谁匹配,她该为自己而活,为她的选择而活,而不是被圈禁在其他人所给的枷锁当中。
“后来孩子大了一些,清清也带着他回来看望过几次,可是那时候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好几次都当着大家的面将人赶了出去......直到清清......我都没再跟这孩子见过一面,可能在他的印象中,我就是个凶神恶煞、不通情理的老人吧。”
时惜打量着路鸿祯的表情,又继续试探着将心中压了好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那您......后悔过吗?”
一句话,让老人黯淡的眼中乍然闪烁着微光。
“后悔?没什么后悔的,我所做的一切,哪件不是为了他们好?”
时惜难得沉默了一瞬,无奈的撇撇嘴低声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