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三年间连弑杀三帝,朝中非其亲信的谋臣宿将均惶恐不安,贺拔侯谢秉礼虽受宇文泰恩泽赐姓封侯,但如今当朝权臣宇文护唯我独尊,狂暴傲睨,如若得罪此人恐怕琼楼玉宇的贺拔侯府将瞬间灰飞烟灭。
袁修之初到长安时,以为富甲天下左右逢源的贺拔侯府可高枕无忧,谁料几年间眼见诸多权贵重臣在权力斗争中被斩杀,就连几朝天子也难保其命,怪不得侯府上下处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谢秉礼曾试探询问明姬少主,能否前往他国避此祸端,那少主淡然说道:“此时北齐时局尚乱,太傅常山王高演兵变篡位废黜齐帝高殷,刚即位为孝昭帝。而南陈是江南寒人出身陈氏家族掌权,对门阀士族一贯压制排挤……”
贺拔侯纵有万贯家财,普天之下竟无平稳安身之处,豪门权贵尚且如此,底层庶民更是在连年征战中颠沛流离,白骨露野,民不聊生。想到此,袁修之对于前途如此昏暗不明,不由得沮丧气馁,黯然神伤。
但那位旁人眼中整日在佛堂坐禅念经的少主,实则是支撑整个侯府的中流砥柱,此年已褪去满脸稚气,成长为楚楚动人的少女,高贵不凡,出尘脱俗,平心静气几句话便打消了众人顾虑:
“宇文护也是宏韬伟略之人,大周连年征战国库虚空,只要贺拔侯府不涉政事,及时上贡黄金白银,便不会行杀鸡取卵之事。”
又道:“明帝宇文毓临终前口授遗诏,传位于四弟鲁国公宇文邕,此君聪颖有远见,定不会重蹈二位兄长覆辙。”
谢秉礼终于长出一口气:“宇文泰子嗣众多,宇文护总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其斩尽杀绝自己称帝。”
谢明姬点头称是:“宇文泰子嗣中还有智识不凡之人,其五子齐国公宇文宪不过十五六岁龄,也在益州刺史任上善于抚绥,留心政术,政绩卓著。”
数日前,一位风尘仆仆的华服少年策马直入皇城后宫,虽还未及弱冠之年,但见其剑眉星眸,气宇不凡,原来是齐国公宇文宪得知其生母达步干氏风热之病复发,从益州日夜兼程赶回探望。
宇文宪行至太妃达步干氏寝宫门口,正遇见太妃叱奴氏带领一众后妃探病出来,宇文宪连忙躬身行礼问候。抬首一瞥间,只见人群中有位年龄相仿的白衣汉人少女,亭亭玉立,风华绝代,此刻也对其微微浅笑回礼。
宇文宪乃是见多识广的皇室宗族,却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少女,举止高雅,落落大方,不扭捏作态地闪避,一双含情凝睇的美目正注视着自己,眼中盈满极为欣赏之意。
宇文宪心中顿起千般涟漪,一种从未有过之情愫涌上心头,不由得呆立原地,直到目送其身姿曼妙的背影消失。
待服侍完母亲服药之后,宇文宪终于忍不住向母亲询问,太妃叱奴氏身旁那位白衣汉人少女是何家千金。
达步干氏微笑着道:“吾儿也到了该婚配之龄,按理说宇文家族看上哪府千金都可去提亲,但你意中这位女子恐不能。”
宇文宪急切地追问:“为何不能?难道已有婚约?”
达步干氏叹了声:“那位是贺拔侯府中小女,自幼替宇文家族带发修行,坐禅念经,不事嫁娶。”
宇文宪顿有怅然若失之感,那灿若星辰,盈盈秋水的双眸始终在其脑中挥之不去,不由得让其低叹一声天意如此,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