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黑黢深夜,没有尽头。
她脑袋混沌,在风声里,仿佛又回到了流沙中。
严祁已经不行了,呼吸变得很艰难,血水顺着盔甲淌到许小乔的后颈,很快便变得冰凉。
周围的哭嚎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难耐的痛吟和凛风的咆哮。
许小乔跟面目全非的死人面对面,腿被压在厚重的尸体下,盾硌着她的腰腹,喘息间皆是浓重的血腥味。
她咬牙淌着泪,却不能哭出声。
许小乔颓唐地盯着这张被踏烂的脸,却认不出是不是曾经见过的士兵。
“哥哥。”
许小乔低声啜泣着,“我,我好怕……”
严祁喉间滑动一下,用手掌轻轻地拍着许小乔的头,“没事……乔儿别怕。”
许小乔听见了濒临死亡的士兵在唱歌,歌声被狂风撕扯,破破烂烂地飘在这寒冷的夜晚。
“郎君啊……莫回头……爷娘在后泪流。”
许小乔在严祁身下小声地说,“哥哥。我背你走……”
严祁的身躯,像是一面扭曲的盾牌,他笑了笑,“哥哥走得动。”
“你中箭了吗?”
“没有。”
严祁眼角有泪,却轻飘飘地说,“羌游蛮子的箭……射得不准。”
许小乔手指也泡在了血肉中,她勉强地擦拭着脸,“师娘磨了糯米圆子,等我们回家去,吃三碗。”
严祁叹气,“……哥哥吃得慢,你……不要抢。”
压在底下的许小乔,用力地点着头。
雪渐渐覆盖了严祁的身体,他声音那般小,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歌唱得很慢,等到了那句,“铁马冰河入梦来……”
严祁便合上了眼。
许小乔哽塞道,“我的……我的钱也给哥哥,娶嫂子……”
“哥哥。”
“哥哥。”
严祁沉默着,仿佛是睡着了。
许小乔浑身颤抖起来,她忘记了羌游骑兵是何时离开,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爬出去的。
当她撑着手臂抬起身体时,大雪中死寂一片。重叠的尸体,垒垫在膝下,犹如废弃的麻袋。
许小乔回头,却失声哽咽起来。
严祁背部箭杆密集,一个人变成了一只蜷曲着的刺猬。
马蹄声疾追而来,像沉闷的雷鸣。
许小乔忽然一个激灵,惊醒了。
她想要大口呼吸,却发觉双腕被捆绑结实,关在一个逼仄的木桶。
木桶的水越来越高,压着胸口,连声音也发不出。
这是诏狱里惯用的水杀,专门招待不想留活口的犯人,不会留下任何伤口。
如果刚才没有醒来,等到天明,许小乔就该凉透了。
有人要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