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偶尔会跟着父亲去厂里，厂里的工人看到虹来了都特别高兴，拿出桔子、饼干之类的给虹吃。私下里他们还纷纷议论，幸亏有了虹，不然他们都不敢带小孩来厂里。原来因为大哥华结婚十多年一直没能生育，这成了父亲的一个心病。工人们有时候出于特殊原因，带小孩来厂里，父亲就会瞪着眼睛，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们骂个狗血喷头。所以他们特别害怕父亲，知道他要来车间，常常会把小孩子藏到大箱子里。自从有了虹之后，父亲看到在厂里的小孩，不但不骂还会笑嘻嘻地摸摸他们的脑袋。

自从二姐在小城开了一家饭店，父亲就会每周带着虹去一回。二姐和二姐夫看到父亲来了便会烧一大桌子菜，每次虹都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才和父亲一起坐着黄包车回家。每次去饭店，父亲总说是去城里。在他的观念里，九峰是乡下，他们以前住的位于天长北路的四合院才是城里。所以拆迁后父亲一直不开心，虽然不愿意，他还是签了拆迁协议，因为他是共产党员，得听党的话。

父亲的照片边上是母亲。照片里的母亲慈祥地对我笑着。母亲的一生是操劳的一生。十六岁嫁给父亲，生养了六个子女。在我的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总在家里那不大的空间里忙忙碌碌。母亲也爱虹，虹小时候，她喜欢抱着虹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多么简单幸福的时刻呀。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那一刻。母亲走得很匆忙，早上还给我们买早餐，上午摔了一跤。三姐来测过血压偏高，以为没有大碍休息一下就好，可是到了傍晚，母亲就停止了呼吸。“妈，我也来了。”我看着母亲的脸低低地说。

我的一个族弟把我的照片放在母亲下方的一个空位上。我看到虹愣愣地看着我们的照片默默流泪。虹小时候来过这个祠堂，但是我想她一定忘了。我还记得当时小小的她开心地在祠堂边的油菜花地里来回地跑着，在黄色油菜花的映衬下，她的脸显得如此的灿烂。我望着虹现在苍白憔悴的脸很是心疼，巴不得仪式能快点结束，让虹能早点休息。

点香、蜡烛、祭拜、烧纸......冗长的仪式终于结束。一行人来到的酒店。国大是小城老牌的一家酒店。以前我也偶尔来吃，菜还不错，只是价格有点贵。我希望虹能多吃点菜，这几天她似乎瘦了一大圈。

周围的人安慰着虹，让她节哀顺变。说我去得快并没有受多大的苦，这倒是真的。我的亲家母因为脑溢血进了ICU，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虽然命是救回来了，但是成了植物人，在家里整整躺了两年才去世。她是吃了多少苦头呀！我庆幸自己没有像她那样。我唯一的遗憾是自己去得太早了，毕竟我才六十七岁。我环视了一遍，四周一个灵体也没有。我能不能如愿一直守在虹的身边呢？我又开始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