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蛟想死想疯了。
不要说主神这个位子有多么好!多么令人艳羡!神受众生顶礼膜拜!神不死不灭!神无所不能!
倪子蛟这些都享受完了,在永生里无聊地挣扎。
他渴望死亡。
可对于主神而言,死的确是个难题。拿刀捅心窝捅脑袋根本没用,就算烧成黑炭,也会在灰烬里重生。
主神大人走在街上,思索着应该如何优雅地殒落,突然天空下起小雨。他撑开伞,途径偏僻的巷弄,听到弄堂里传来两个声音。
有点恶心的声音。熏得他耳朵疼。
“肠子都没了,竟然都能跑那么远……给爷爷磕个头,留你全尸怎么样?”
“大哥,跟快死的人废话什么,上边让我们尽早解决。”
“也是……有人!”
两名杀手猛然转身,一支毒镖打向倪子蛟,却恰巧卡进伞脊,离他鼻梁只差一公分。
在杀手的注目下,青年稍稍一抬雨伞,露出一双亮如天河的眼眸。眸下一点泪痣,仿若流星破夜阑。
杀气腾腾的两人不由得一愣。
明眸善睐,五官姣美,地下世界最兴这种年轻俊儿。同性之间的纠缠不仅刺激,更给上位者增添几分凌驾于同类的自满。
要是放在往常,遇到上等货色,哥俩总得快活许久再斩草除根。但今日有任务在身,还要回去向主人复命,没时间容他们胡闹。
只好痛下杀手。
他们握住匕首向青年跃去。
青年伫立在原地,象牙般的手指伸出,拆下半根伞骨。
淅淅沥沥的雨中,他似乎动了,又似乎没动。一瞬间杀手哥俩的脖子上各出现一个洞眼,血柱自大动脉飙上一丈有余,两人兀自倒在地上抽搐,不久没了声息。
解决这种杂鱼,对于至高的神,比喝水还容易。
倪子蛟不是嗜杀之人,可是他今天心情不好怎么说来着,要用血来祭一祭他流泪的伞。
他将折下的伞骨装回,望向天际,大海似的眼底飘过乌云的影子。
深呼吸。
他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世界。这里充斥着污秽和扭曲。比起乌托邦,总能带给主神大人意想不到的乐趣。譬如名人所言,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他凭空伸出几分倦意,正要旋踵而去,忽感脚下一沉。一个男孩正紧紧攥着他的裤管。
这孩子早被开膛剖剖肚,浑身骨头都给折了个干净,本已失去意识,倒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过来,血和肠子流了一地。
很惨。
“真可怜,”倪子蛟轻声道,“想家了吗?”
这尊神明屈膝蹲下,把伞打到男孩那边,温和地抚摸他的脑袋,像是在安抚一只即将陷入长眠的流浪狗。
男孩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失神的眼被血水浸透。他张着嘴,用气声,嘶哑地竭力地说
“活、活……”
倪子蛟:“想活下去吗?”
男孩点头。
倪子蛟看惯了生物在濒死时爆发的求生本能。
他热爱这些求生欲旺盛的小生灵,它们对死亡的恐惧、挣扎都是主神大人体会不到的。因此对于小猫小狗,倪子蛟总会给予一些仁慈的悲悯,在绝境中,为他们打开一扇门。
通往炼狱的大门。
他站起来,抬起脚,狠狠踩在男孩的手上,用力一碾,两人都听见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
男孩已失去反抗的力气,伏在地上,任由他施暴。
倪子蛟又问:“想杀了我吗?”
男孩又点头。
倪子蛟低头,看着男孩黑漆漆的眼底生出仇恨,缓缓笑了。
男孩的视野在刹那间暗成混沌。
他听见有人伏在他耳边,低声说。
“欢迎来到主神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