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古居。公羊恢一身麻衣守在灵前。白藏没有儿女,作为白藏最为亲近的后辈,公羊恢自当以子侄之礼侍之。陈阿莎只是袖口别着黑纱,恭送师叔公走最后一程。
案几上显眼的位置摆着素雅的花盆,听师父说那里种着簪娘最喜欢的朝颜花,只是花期未至,就这么空摆着。簪娘是谁?阿莎不知道,只知道师父的眼底悄然浮现一抹温柔。
后来的阿莎才知道,昼之初夜之末,万物回春的时节朝颜花才会开放;而师父却钟情于绽放于夜之初昼之末的夕颜花。朝颜夕颜,夕颜朝颜,朝朝暮暮,永不相见。相见之难也终古,悲恨之续亦终古,凡此种种,故名终古局。
其实师父对于朝颜花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无法忍受那清冷沁骨的香气。转瞬间初阳破晓,明明是深秋,也不拘桌上地下,屋里竟开满了朝颜花。冷冷清香弥漫终古居,公羊恢也剧烈咳嗽起来。“喜欢吗?”阿莎知道师父不是和自己说话。公羊恢像是和簪娘分享这一刻的喜悦,只是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让人心痛。
太素化生法可以使鲜花逆时盛开,却无法挽回簪娘嫣然无方的笑靥;正如传闻中的仙人任是与天地同寿,移山填海无所不能,也无法挽回日暮西山坠斜阳。太素可得往生,太上惟有忘情;人之一道再怎么淡漠,却如何得以绝情灭性?物化生灵虽与常人无异,也有喜怒哀惧,但物化生灵有情有心却没有“我”,只是常理知道该喜悦该伤感该愤怒罢了,终究不是真正的理解。不历此劫,不入我道,是以白藏终不能成仙。
万千繁花之中,公羊恢只取一朵,余者皆瞬息泯灭。破碎的朝颜花散作点点浮光,像蜉蝣像朝露像疏落的辰星,如真似转瞬即逝。传说摘取同一朵朝颜花一千次,所念所想就会成真-那么师父的愿望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