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部转到内庭亲卫,现下又转交内司宦官处,陛下摆明了让裴啟受罪,下头的人也只会顺着圣心折辱。
虽然按照故事的发展,裴啟肯定能活下去,但谢知秋本着关爱学生的职业道德,做不到旁观。
“能否麻烦大人等上一二,我与他说几句话。”
“这……”
见他迟疑,谢知秋连忙从身上翻出钱袋塞到他的手里,又拽下了腰间佩玉:“劳烦大人网开一面。”
文官清贫,这已经是身上能拿出手的全部了。
那亲卫大概也清楚,便知足了,挥手让身后的人将架子放下,随后退了几步,让开了位置。
谢知秋在架子旁蹲下身,不清楚裴啟身上是否有暗伤,一时不敢动弹。
“瑾之,瑾之。”她轻声唤着他的字。
裴啟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晦暗沉沉,不见光亮,令人心颤。
屈辱与不甘笼身。
对视一瞬,裴啟红了眼眶。
“老师。”
“嗯,是我。”视线往下,她望向几乎废掉裴啟右手的那道狰狞的伤疤,从手腕贯穿手心,深可见骨,不辨血肉,不由得在心中叹息。
少年纵然虎落平阳,牢狱之中,面对羞辱也是傲骨铮铮,不肯松口认父亲的罪,一言不发,一字不写,这只手便也毁在了牢狱的酷刑之中。
《帝业》描述里写着:醉心诗史文艺的裴啟右手在此一劫中彻底残废,也许是每次提笔便会想起耻辱时日,所以即使他日后学会了用左手,这一生除却必要也确实再不作画撰书。就此,彻底断了他的文心,转而权谋。
极有傲骨。
却也极其苦楚。
谢知秋共情,一时有些哽咽。
视线再移,就看到他的下体从腰腹缠了白布一直缠到大腿稍下,盖着伤处,但一路被这么匆匆抬过来已经又染红一块,昭示了身体的残破与伤缺。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遮蔽。
“瑾之,受苦了。”
这一刻,涌上的怜爱与悲悯让谢知秋几乎要泣出泪来。
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啊,何罪至此。
裴啟的身体紧绷着,脖颈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像被折了翅膀的介鸟。
他动了一下,艰难地用未曾伤到的左手抓住了谢知秋的衣袖,不知是太久没说话还是太疼的缘故,声音格外沙哑:“老师,父亲和母亲……”语未毕,而泪先流。
谢知秋替他擦了擦泪,顺势摇头制止裴啟未曾说完的话。
顾及着皇帝的亲卫就在一旁候着,许多事情都没办法开口:“瑾之,好孩子,老师希望你坚强,万不可生出旁意。”
她握紧了裴啟的手,试图传递些力量给他。掌心里冰凉一片,谢知秋又用力搓了搓。
那内侍咳了一声,有些不耐。
“谢大人快些,咱这还急着交差呢。”
听到这话,裴啟剧烈地动了动,疼得重重喘了一下,他的目光带着脆弱与慌乱,追寻着谢知秋。
谢知秋安抚性地用手指扫了扫他头发上的雪沫,随后缓缓松开了握着裴啟的手。
“虽万难君未死也,待明日自有行路。老师永远与你在一处。”
系统:“叮——反派黑化值+10%,目前反派黑化值60%,任务完成度0%。那宿主接下来要怎么做?”
谢知秋向前走了几步,看着他们又重新抬起架子朝她刚来的方向走,看着裴啟在颠簸中隐忍着仰头注视着她渐渐远去,只觉得心头酸涩。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做老师,其实是有些无措的,但遇见如此身心遭受迫害的学生,谢知秋是真的希望裴啟能健康成长。
从《帝业》给出的结局就可以看到,裴啟被难以释怀的仇恨与伤痛裹挟,他的黑化与自毁源于他从未真的爱过自己、真的重视生命。
谢知秋让系统调出裴啟全部的资料,一边看一边说:“他人生的转折点是在今天,所以黑化值上升很正常。作为他的老师,我要教他学会在苦痛中放过自己,体悟生命,积极向上,树立理想。爱自己,然后爱人,爱世界。”
“所以,第一步,让裴啟的文心不要熄灭在这一年。”
脊梁不折,明星不灭,则万事俱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