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箫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师父会离他而去,他从小由师父抚养带大,在他心目中师父就是父亲,是他最亲的亲人,这突然而来的诀别让他如何接受得了。林箫一下扑倒在林重山的怀里,嘶哑地哭喊起来,“箫儿离不开您啊,师父……”
林重山轻轻地抚摸着林箫的脑袋,慈声说道:“好孩子,为师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啊。你们都是为师从小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就像我的亲生孩子一样。我还真想看着你们一个个的成家立业,只可惜……”
林箫忽然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师父,要赎罪就让我去赎,要抵命就让我去抵。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只愿替师父一死!”
林重山知道这话是林箫发自肺腑的,心下甚是感动,“傻孩子,你对为师好,为师心里清楚。我已经老了去就去了。你还年轻,以后括苍派还要托付给你,你要好好记住为师传你雷宝古铜戒时说过的话,将本门发扬光大,就算是对为师最好的报答了。”
林重山饱经风霜的脸看上去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头上也已是白发丛生。林箫不忍再瞧,将头深深地埋在师父的怀中,拼命叫喊着,“箫儿什么都不要,箫儿只想要师父好好活着,只想永远陪在师父身边!当年的事错就错了,也错了这么多年了,还去管它做什么,还要去赎什么罪?我们不去了好不好?”他满眼泪水已然决堤而下。
听到这话,林重山忽然将林箫一把甩开,满脸凝重地说道:“箫儿,你这话说得不对,人活世间须顶天立地,凡事须分得对错。既然为师做错了,人家现在找上门来,我就要给人一个说法,即便要我性命也在所不惜,只当赔给人家就是。我已经苟活这么多年,日日被良心谴责,我早就受够了,如今能解脱也不算是一件坏事。你不能拘泥于个人感情,要时刻谨记肩负的责任,这才是个做大事的人。师父既然已将括苍派掌门的重任交给你就是相信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否则为师真是死不瞑目了!”林重山决心以死谢罪,说完这番话,紧皱的眉头反而舒展了不少,绷着的内心也轻松起来。
林箫现在总算明白师父为何这么着急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原来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不过林箫也开始有所怀疑师父传位给他的动机,不知道师父是否存有私心,他为人耿直,不希望这个掌门之位来得不明不白,于是直接问道:“师父,您将括苍派掌门之位传给我,是不是因为我母亲的关系,还是您对她愧疚地补偿么?”
林重山未曾料到他忽然会有此一问,顿时脸色阴沉下来,“你为何会这么想?为师公私分明,绝不会拿门派的前程开玩笑,即便我当年对不起你娘,但我毕竟养育你近二十年,想必也能功过相抵了,所以我绝不会为了这点私心而选择传位于你。为师也知道,你是我亲自带上括苍山的,我又偏偏选了你来接任掌门,师兄弟们心中肯定有所不服,平时也会略有微言,况且你的武功在本派恐怕还排不进前三,所以为师此举也实在有些冒险,只怕为师走后,本派会立刻陷入混乱!”
林箫也觉得刚才自己的想法有些肤浅了,怎能凭空揣测师父暗藏私心。当他听完林重山最后那句话后不禁问道:“师父为何会有此一说,既然师父担心本门会陷入混乱,为何还要冒险将掌门传给我呢?”
林重山却道:“看来你到现在都不太了解你自己。你们每个人都是为师看着长大的,为师对你们了解得很,不论是品格德行,还是资质悟性,纵观全派上下无人能出你右。因此这副重担终归还是要你来挑,只是前路艰险,今后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你都要保持理智,谋定而后动,切不可只顾一时而败全局啊。”
林箫见师父如此看重自己心中感动万分,只怕自己有负重望,心中不免惶恐。但望着师父那饱含期许的眼神,望着手指上的雷宝古铜戒,为了师父,为了括苍派,为了那一份责任,林箫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不负师父所托,定将括苍派发扬光大!”
林重山微笑道:“好好好!听你这么说为师大可放心了,这次贸然请梅隐剑庄的陈庄主过来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为师已拜托他主持大局,助你平稳接任掌门,并且辅佐教导你一些时日,直到你能够彻底坐稳掌门之位。”
林箫有些不解,“梅隐剑庄虽与本派同气连枝,陈庄主也是您多年的老朋友,但他毕竟是外人,由他来主持本派内部事务是否会有不妥?”
“这个为师当然想过,但如果哪天我突然不在了,以你的资历与武功,只怕镇不住这些师兄弟,到时恐怕会有人生出事端。而陈庄主德高望重,人品武功我都信得过,由他主持大局,就不怕有人闹事,即使有所不妥也只能从权。”
林箫这才明白,原来陈庄主突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心道师父已将后事安排妥当,想来他心意已决,恐怕他老人家真是要离我们而去了……想到这里更是心如刀绞。
“箫儿,你宅心仁厚,性格谦和,但对你来说却不完全是件好事,毕竟你见识少资历浅,江湖险恶根本无法分辨。你年纪轻轻就做了这一派之主,将来必定会有不少人觊觎你的位置,你也不用处处忍让,该有动作时便雷厉风行。这为人处事也须学得圆滑一些,掌管这么大一个门派得有些雷霆手段,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绝不可无啊!”林重山不断重复教导着,只盼林箫能将他的话全部听进去。
林箫低头思考了一番,似乎若有所悟。林重山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交到林箫手里,“这是你叶家的东西,今日就还给你罢!”
林箫伸手接过,只见表层的油布已经泛黄,应该有些年头了,不过包得整整齐齐,表面也无灰尘污垢,看得出师父对它保护有加,时常擦拭。他小心翼翼第将油布打开,发现里头是一本秘籍,正是大漠烈阳门的神功绝学烈阳玄天掌谱。
“你作为括苍派弟子,本不能轻易改学别派功夫,但这本烈阳玄天掌谱本就是你叶家之物,也算不上破戒,你得了空就好生修炼吧,毕竟这等世间绝学不是轻易能够得到的,将来定会对你有用。只是你修炼之时千万注意保密,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听见了么?”林重山强调再三。
不料林箫根本没有将林重山的话听进去,他双眼紧紧盯着这本掌谱,心中极是排斥,心想就是这个东西害得娘亲与我天人永隔,是个不祥之物,我还要练它做什么?再说我括苍派作为江湖八大门派之一,武学博大精深,足够我钻研一辈子,根本就不缺这门功夫!
林重山见他脸上隐约有鄙夷之色,大致猜到他心中所想,急忙说道:“你别小看了它,这套烈阳玄天掌名动江湖近百年,自大漠烈阳门开宗立派之时便创出这套掌法,而后各任门主凭借它驰骋江湖,威服四方。到了你爹叶玄机这一代,甚至敢于同武林两位绝代高人‘南贤北痴’去较量一番,可见这套掌法有它独到之处。你又是叶家骨血,这套掌法须由你来传承,你一定要听为师的话好好修炼,今后必定对你大有益处。”
林重山口舌费尽,却只换来林箫简单地答应一声,他心中甚是无奈,暗暗后悔当时就该早点拿出来,也好逼着这小子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