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叫张量,张量的张,张量的量。
张量工作的单位叫飞鸟科,飞鸟科是专门招收超能力武装人员的特勤部门。从一九七四年的“白光”事件起,人类在诞生时会有千分之二左右的概率获得超能力,飞鸟科只招收这些天赋异禀的幸运儿,用极高的工资和福利待遇买断了他们的忠诚。
特勤部门为何要耗费如此多的资源供养一群飞天遁地的人?只因为在“白光”事件之后,除了超能力者,这个世界还有多了一种东西,人类称之为“怪物”。
怪物并不仇视人类,如果把老虎比作怪物,那么人类就是武松——武松打老虎,老虎没错,武松也没错。唯一的区别在于:如今的老虎能飞、能喷火、能发射激光,如今的武松有超能力、会用高科技。
事实上,还有一个细微的区别,那就是如今的武松未必打得过老虎,就算打得过,打赢后的武松也未必完整。据统计,一个飞鸟科新人活着领到他的第一笔十三薪的概率是9%,其余91%的新人中,有45%死的花里胡哨,有16%因为残疾而被迫退休,剩余30%则以各种理由辞职退出了飞鸟科。
是的,张量服务的单位就是这么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住在盒里了。
但张量不是凡人,这已经是他服务飞鸟科的第九个年头了。在飞鸟科摸爬滚打近十年还能活蹦乱跳的人少之又少,张量就是其中之一。
凡人皆有弱点,即使是张量这样的人也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他不喜欢开会。
渡鸦科的会议结束已经是七点了,蕾莉和墨鸦科的孙队聊天去了,在王队的陪同下,张量失魂落魄般走出了会议室,二人来到第三十八层,这里有渡鸦科只对员工开放的咖啡馆。
因为严重缺乏睡眠,张量要了一杯美式咖啡,他不等咖啡变凉,便灌下一大口,比起咖啡,口腔灼烧产生的剧痛更能让他清醒。
张量缺乏睡眠不是因为执勤,也不是因为神经衰弱,他没法好好睡觉的原因一言难尽,具体而言,是因为他得罪了自己的女朋友,这件事暂且按下不表,总之,他现在困得厉害。
张量端着剩下的半杯咖啡环顾四周,只有王队坐在他对面。
“结果还是要对枭科动手啊。”王队朝自己的拿铁不断吹气,咖啡冒出的白雾悠然上升,组成了一些卡通图案,却无法引起张量的注意——他实在是太困了,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你有下一步的打算吗?”
“我打算去吃点东西,然后睡上一觉。”张量本能地答道。
“不,我是说你对任务的打算。”
“吃点东西,然后睡上一觉。”经过了长时间的熬夜和闹剧般的会议,张量此时已经无法思考。
“唉……好吧,你去休息好了,我去和一队讨论一下任务的具体分配,你那部分任务会通过理事员传达给你。”说完,王队也无心再喝咖啡了,他挥手招来服务员,“麻烦你给这位上两份炒饭。”
服务员死死捏着点餐单,一滴汗顺着他的前额流下,“呃……先生,我们这里只有甜点……马卡龙之类的……”
王队不是个会无理取闹的人,他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将右手塞进大衣内,用两根手指夹出一张大面值的钞票递给服务员,“那麻烦你去其它店买来炒饭吧,零钱你自己留着。”
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接过钞票,王队点点头,起身理理衣服,迈着大步离开了。
待服务员小跑着买来炒饭时,张量已经趴在一杯打翻的咖啡前,陷入了沉沉睡眠。那可怜的服务员既不敢叫醒他,又觉得让客人趴在一滩咖啡上睡觉不甚合理,在两难之中,服务员只得默默站在咖啡桌前,傻乎乎地提着两盒炒饭……
张量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他打了个哈欠,不良的睡姿让他上半身酸痛不止;他发觉自己的袖子湿了,便脱下大衣,发觉衬衫的袖子也湿透了,褐色的咖啡渍印在衬衫袖子上,这让张量头痛不已。
“先生,您的炒饭需要热一下吗……”
张量转头看向身侧,原来是那倒霉的服务员;见顾客醒来,他急忙绕过柜台,提着炒饭赶到桌前。
“喔……不必了。”张量麻木地接过已经变凉的炒饭,拿起塑料勺,一勺一勺吃起来。
吃到第二盒时,他的呼机响了——虽然手机已经成为一种日用品,但飞鸟科通讯的官方渠道仍是传呼机。
张量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饭粒,从大衣内掏出嗡嗡作响的呼机,果然是四队的理事员打来的。张量没有多思索,果断挂断了呼叫。
“如果事情紧急,他还会再呼叫的。”张量逻辑清晰地想着,继续吃起炒饭。
果然,张量的猜想毫无问题,理事员没有再呼叫。
用餐过后,张量破罐子破摔般脱下衬衫,赤着膊,用那已然洗不干净的白衬衫擦干净手和桌面,办完这些后,他将衬衫丢进桌下的垃圾桶,套上大衣走向洗手间。
洗手间内,张量简单洗了把脸,随后靠在干手机旁,任由干手机呼呼吹出热气,试图吹干大衣袖子;与此同时,他将呼机放在干手机上,回拨了理事员的号码,在一阵滴滴声后,呼叫接通。
“喂?这里是病魔,你刚刚呼叫了我。”
“病魔”是张量的代号,即使是新加入飞鸟科的成员也会被分配一个代号,这个代号将伴随他们终身,直到他们住进盒里或者升职加薪为止。
呼机那边的人是飞鸟科本部的传话员,对方用无精打采的话语回应道:
“是的,现在有一则来自浪人的任务信息需要你认领。”
浪人是王队的代号,张量自顾自点了点头,“讲。”
“今日,下午三点,和枭科成员会面,位置是……”
干手机的声音霎时消失不见,耳鸣声充斥了他的大脑,张量险些崩溃,但呼机对面是本部的理事员,他强忍住内心的忐忑,尽可能平稳地反问道。
“这种任务你为什么不第二次呼叫我?!”
但话一出口,张量便后悔了,看来他尚未从浑浑噩噩的瞌睡状态中脱离:传话之人是本部的理事员,对方自然不可能知道在这一时节,鸦科骨干“会面”枭科成员意味着什么。在对方看来,这一任务不过是两个飞鸟科成员见面,张量的反应似乎过于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