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晚不知道该不该应下沈筝的话,但其实她心中明白,无论她应下与否,沈筝与余正青,都会尽自己所能去做该做的事。
他们是官,他们比她这个局内人,看得更清楚。
她如何不糊涂呢。
七年,如今距离他们的死,已过去整整七年光阴。
或许面前的沈筝会觉得她是蛰伏七年,卧薪尝胆,想方设法给思远和思年报仇。
其实不是。
七年当中,她有几近六年的光阴都在虚度。她的一颗心被吊在半空,来回拉扯。
一边是爱人与弟弟,而另一边,是至亲。她该如何选?她要如何选?如何选才是对,如何选又是错。
莫轻晚险些被这七年的日日夜夜给逼疯,每一个夜都那么漆黑、那么长,长得令人窒息。
真正让她下定决心,开始设局的,并非图谋莫家家产,也不是基于父母的态度与包庇——他们不爱她这个女儿,她早就知道了。
最终让她清醒的,是莫宗凯。
那件事对莫宗凯来说,好似不痛不痒——像一碗打饭的粥,像一件过时的衣裳。
她在莫宗凯的脸上找了六年,也在他脸上看过无数种情绪——有喜、怒、惊、恐、爱、恨,却独独没有愧。
原来只有她一人活在痛苦与愧疚当中,她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当她醒过神来后发现,莫宗凯竟还在行那些龌龊事。所以......就当是为了给思远思年报仇吧,也当为民除害。
可真到了这一日,竟说不出是喜是哀。
这时沈筝才明白,为何自看到莫轻晚的那刻起,她便觉得对方有些压抑,有些沉闷。
像盛夏大雨。
“难怪小袁说,之前你来过县里一次。”沈筝说。
莫轻晚将盏中冷茶一饮而尽,却迟迟不肯放下茶盏,“是......小女那时,便是为您而来的。”
沈筝也是她谋划中的一环,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为什么选在同安县?”沈筝问她,“本官有些记不太清,那时的莫宗凯是否去了柳昌书院读书。”
莫轻晚放下茶盏,将手往炉旁靠了靠,麻木的指尖终于有了些许知觉。
她看着沈筝,眸中全是认真:“范家公子,并非是小女计策中的一环。尽管他终是入了局,但小女......从未有害他之心。”
她害怕沈筝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谋划好的,包括范迟卿出现在莫宗凯面前,包括莫宗凯入柳昌书院读书。
她还有良知,范家公子就如同思年与思远一样无辜,且他还有家人。害了他,便是毁了他的家。她没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她依旧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幸福。
“自您来同安县上任那日起,小女便开始注意您。这大半年间,您做了很多,都是为百姓。所以小女便在想......”
莫轻晚说到这,有些迟疑。
她终归是算计了沈筝,任哪个上位者做了他人棋子,怕是都会不悦吧?
她尽可能地想把话说得好听,“您爱民如子,所以小女便在想,若莫宗凯行事对您的百姓不利,您应当......不会坐视不理。”
沈筝懂她的忐忑,拎起茶壶给她添了一盏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