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知北国出好炭,那千金一篓的银丝炭在粟朝极少出产,可在北国却遍地皆是。
不过,这天下的人也都知道,北国鲜少有宝石矿藏,唯有一种透蓝的宝石称之皙蓝,所产还算多。北国又不靠海,湖泊四季冰封,所以也无珊瑚、珍珠。
北国女子所装点之物,多以金银为饰,时常被粟朝百姓讥笑为俗气。
不像粟朝女子,富贵人家用鸽血红、猫眼石、绿松石、珍珠、玛瑙来做璎珞、手镯,总之是花样百出,平民百姓也有那么几枝成色不佳的珠钗,或是珊瑚手串。
总之,这粟朝所产所得的珍宝可比北国多多了。
宋稚思及此处,抬眸看向荞耳,见她鬓发正中嵌一颗核桃般大小的菱形的皙蓝宝石,耳垂上挂着一对长长的皙蓝耳珰,随着她说话动作微微摆动。
“皙蓝虽美,可若用绿松石,想来能将娘娘的眼睛衬托的更为深邃迷人。只是此前并不知娘娘的眼眸颜色,否则就会做一副绿松石头面而非玛瑙了。”
两人面对面立着,路边长廊上挂下来的灯笼泄出柔柔烛光来,将她们二人的侧脸勾勒明晰,荞耳的眉眼媚气,鼻梁高耸微突,隐隐有锐气,只怕亲近她时,也会弄伤自己。
宋稚站在荞耳身边,显得娇小许多,她的眉眼娇艳,鼻梁挺直秀气,侧面弧度温柔。若有人远远走来,指不定会先把眼神落在哪位美人身上。
荞耳听到宋稚这般说,以为她同意了,正欲挽起她的臂膀,却听她道:“不过,我所能做到的,也不过这一副头面了。娘娘说想与我做生意,我却是没这个本事了。”
荞耳笑意微凝,道:“王妃如此自谦?莫不是嫌钱财太多,不欲再赚了?”
宋稚面上神色不变,却暗自腹诽道,自看了那余心楼的开销账册之后,如何还敢嫌王府钱多?只怕要咬牙赚钱,才能养着这帮暗卫呢。想来沈白焰也算是个老实人,自己掏钱养人,却分了大半出去替朝廷办事,如今这余心楼被毁南迁,从长远计,倒也是省了好大一笔钱。
宋稚略略回神,依旧打着幌子道。“娘娘说笑了,只是我本事不够罢了。”
荞耳轻哼一声,往前踱了几步,微微仰着头,道:“冒籍君想要粮种,王爷想要种马。这细细盘算起来,自然是我们亏了些,如今想向王妃要些添头却也不能够,看来这笔买卖怕是难成了。”
宋稚听到这番话,了然一笑,她早看出来这位娘娘并不是那种只知打扮的深宫妇人,倒也是有几分见识的。
“这事儿,我得和王爷商量一下,若是真成了,靠的还得是王爷的人马。”宋稚做出一副庸懦小媳妇的样子来,荞耳睇了她一眼,摆明是不相信宋稚是这种性子。
不过,这又不是女子闺中互送首饰,谈的也算的一笔长远的买卖,自然称得上一件大事,与沈白焰商量商量也是应该的,荞耳便颔首轻笑道:“那我就等王妃的好消息了。”
晚宴后,宋稚与沈白焰回宅子安置,流星悄声对宋稚道:“夫人,您跟那个贵妃娘娘出去之后,五公主的脸色可难看了呢!”
宋稚正摆弄着腰际荷包上的穗子,闻言瞧了沈白焰一眼,见他稍眨了一下眼,并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她自己作风小家子气,与我何干?本来今日荞耳与我谈的这桩生意,应该是她来与我说更为合适,想来也是冒籍君知道她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性子,这才让荞耳来与我谈。”
宋稚方才在马车中与沈白焰说了卖宝石给北国这件事,沈白焰听了点点头,只说回去再说,所以车里众人都知晓宋稚口中的生意是何意。
大家听出宋稚是借着这番话撒火气,都老老实实的缩头不说话了。若是往常,她也不会用这么刻薄的话来说他人,只是原先玖沧挑衅的事儿,宋稚还记在心里呢。
冒籍君倒也知道玖沧得罪了宋稚,第二日叫人送来些东西,倒不是什么名贵的,却正和宋稚心意。
“我的君上说了,这几顶绒帽给王妃家中的孩子戴,一点小小心意,替公主口无遮拦赔罪。”来的这人说话极为直爽坦白,倒叫宋稚有些不好意思,见她眼角纹路密密,想来有些年纪了。
见宋稚打量着自己,这嬷嬷一笑,道:“王妃,我是君上的乳母。”
原是如此,身为冒籍君的乳母,身份自然比一般宫女下人贵重。
听她言语间对玖沧公主也有些看不上,宋稚不由感慨五公主母子在北国的日子也算不上好过,便是如此,却也没教会她们两人如何审时度势,生生错过了与宋稚交好的一次次机会。
这嬷嬷去后,宋稚便将这几顶小帽拿回房中细观,沈白焰正在房中看飞岚寄回来的信,眼角余光瞥到宋稚正坐在桌前捧着一顶兔毛小帽傻笑,仿佛被脸上的笑意感染一般,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翘了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