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轻声咳嗽了两下，道：“反正就是不能，我得回去了。”

铜钱将手擦干净，送他出门，道：“一定要记得哦，可别睡过头了。”

白芷没好气道：“这话应该我对你说还差不多，我每日早起练武，才不会像你一样。”

铜钱笑着看他走远，直到消失不见后才把门关好。

一时清净，铜钱重新坐回去后却听到一阵讥笑声，她歪头一看，果不其然，院子右边那堵墙上坐着一个少年，眉目英气，漫不经心的神色，嘴里叼着一根野草。

此人是铜钱的老邻居，名叫刘子烨，据说是当年某位外乡捉妖师的私生子，能担得起捉妖师这个称谓的并不多，那人唯恐世人弹劾嘲笑，在他六岁那年留下大笔银钱就离开了母子二人，此后十年再无音讯，按照刘子烨母亲对那捉妖师怨恨的说法，定然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他糟蹋良家女子抛弃糟糠之妻，被妖怪吃得骨头都没剩，可是据街坊四邻所说，当年是他母亲一眼相中了那捉妖师，不过这种事儿当着这母子俩的面肯定是不能说的。

铜钱瞥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将不小心沾了油的盒子洗干净，进屋将蜡烛点好，洗漱完后便关好门。

刘子烨似乎也习惯了她对他的冷漠，也不生气，枯坐了一会儿便跳下土墙回到自己家了。

&&&

晨光从东方亮起，越过高耸起伏的落云山脉，洒落这片大地中，渐渐照亮了山麓脚下那一座热闹繁华的城池。

铜钱自然而然起来。

其实她在天色将亮未亮时，就已经醒了，只是一直安静躺在温暖的被窝，不想动弹，看着房子的屋顶，看着屋子的东西，直到微风卷着屋外的晨光终于照进屋内，他才懒懒地起来，将被子叠好，伸了一个懒腰，走到窗边深深呼吸了一下。

闻着清新的晨风和院子里淡淡的青草花香，铜钱心情舒畅，可余光中又出现了个好大的身影，这次不是坐，而是直接蹲在墙上，不过是背对着她。

铜钱张了张嘴也懒得跟这人打招呼，出去洗漱完后便收拾东西，取出一些铜钱开开心心的走出门，准备去买些东西，并非是为自己，她身世颇为复杂，好些个长辈对她照顾有佳，铜钱希望临走前多少回报一下。

光明城很大，据说只城内便足有二三十万人，是以大街小巷的路线错综复杂，小时候的铜钱贪玩，中途迷路得亏遇到不少好人，后来更是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摸清城里大小路。

就在铜钱锁好门后，听到不远处有声响，原来是刘子烨从墙头跳了下来，笑道：“你要去哪儿啊？”

铜钱瞪了他一眼，道：“去买东西，下午我就要走了。”

刘子烨呆了一会儿，朝她走来，铜钱下意识后退，这人武功很高，脾气很古怪，刘子烨喝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是不是也想加入稷下学院？”

铜钱如实道：“是啊，话说你不是很仰慕世间强者吗？时常把那些人挂在嘴边，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又不去了。”

这个问题刘子烨似乎不太想回答，他竟鬼使神差微笑了一下，把铜钱弄得震惊不已，刘家颇为富庶，刘子烨母子俩骂人最是厉害，他又性情乖张，作为邻居的铜钱平日里没少被他嘲讽。

铜钱讪讪道：“你笑什么？”

刘子烨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冷冷道：“没什么，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了。”

铜钱内心感觉他今日太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嘴上也道：“嗯，谢谢，那我便先去了。”

“哦。”

出了巷子的铜钱左顾右盼，发现不远处廊桥边柳树下坐着一个美貌少妇，正是刘子烨的母亲。

刘子烨随母姓，刘家当年在城西这边属于大户人家了，只是几经变故，刘氏的爹娘也走得早，如今虽坐拥不少钱财，但再不复从前了。

刘氏似乎也察觉身后有人，转头见是铜钱有些惊讶，微微一笑，不远处的两个汉子露出贪婪的神情，铜钱回礼后便踏上廊桥。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刘子烨为何不走了，刘氏无论身姿还是容貌那都绝对属于最上乘，便是她一个女子见了都忍不住感叹。

刘氏走到哪儿都能成为焦点，对于男人来说，只要皮囊与身姿好，那全身上下都是宝，因此刘氏这些年惹来不少女人的冷眼嘲讽，都是出于嫉妒罢了。

刘氏那嘴再会骂，终究是个无武功的女子，若连唯一的儿子都走了，那她在这里真的会很难。

“唉…”

铜钱一声叹息，不禁感慨这世道，黑中带白，白中有黑，若能出现太平盛世那该多好？

想到这个铜钱又忍不住自嘲一笑，她不是富裕之人，也才是个十四岁少女，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快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遐想那些不属于自己能耐范畴的事情。

铜钱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不少好菜与酒，分别送到了廊桥对面的包子铺，她自己家对面的刘二嫂家，后面的陈老头家，连刘氏那里也送了一份，这次很匆忙，但铜钱不会忘记这些人从前的恩情。

回到家的铜钱立刻做好饭大吃一顿，将整座屋子都收拾了一遍，从后院到前面，走了很多圈。

她其实是很舍不得的，这里是生活了十年的家，是她铜钱心中永远不会变的净土，但白芷的话不无道理，人生而在世，不能因为逝者而逃避现实，无论如何都该为自己创一次。

啪啪啪！

啪啪！

连着好几道敲门声将铜钱唤了过去，打开门果然见是白芷，她笑道：“你居然这么早。”

白芷向边上走了一步，原来在他后面还跟着一个比他矮一点的布衣少年，看起来有点儿腼腆，道：“铜钱姐姐我也想去。”

这人叫洛风，与白芷家有一墙之隔，铜钱道：“先进来吧，你家人同意吗？”

洛风笑呵呵道：“当然同意，我可是求了爹娘好久的。”

洛风的爹娘都是镇妖司的人，是非常有名的大侠，一听儿子想去稷下学院，并没有任何不满意，非常支持这个决定，他们本是每日行走在刀剑之间的，既然孩儿有理想那断然没有理由不同意。

“行，等一下我去屋子里拿东西。”

铜钱回到屋子，将一个很大的包袱带了出来，把门锁好后笑道：“咱们走吧，我还不知道往哪儿去呢。”

白芷笑道：“城主大发善心，为光明城里所有要去稷下学院的人都送了一吊钱，我给你也拿了一串。”白芷将那吊钱递给铜钱。

铜钱高兴得大笑，接过后道：“那可太好了，这次去的人多吗？有多少呀！”

洛风一脸苦相，将一只手举起来，铜钱猜道：“五百？”

洛风摇头，白芷道：“是五千。”

铜钱惊讶得双唇久久不能闭上，白芷道：“好了咱们快走，现在抓紧赶路的话，晚上就能住在青山镇了，不然可真得在外面过夜。”

“好！”

出了院子，铜钱锁好门，白芷将栓着白马的缰绳递给铜钱，道：“我今早将家里的马都卖了，现在只有三匹了。”

白芷的爹娘走后，他便是每日读书照顾马匹，倒也颇为富庶，铜钱有些惭愧，道：“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把钱全部还给你的，不许拒绝。”

白芷笑着不说话，洛风呵呵道：“还什么呀？以身相许做白芷大哥的媳妇儿不就好了。”

白芷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铜钱脸庞红润，怒道：“竟然敢开我玩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信不信我揍死你！”

洛风急忙求饶，三人结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