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轻快而漫长地过着,我发现之前说自己要上访的那个瘦瘦的三十岁女孩子,虽然不用吃药,但是精神日渐颓丧,渐渐跟我们同化了,有一天,我发现她在默默地撕着餐巾纸,问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后来从花绒雪的口中得知,她的孩子病重了,医生却又一次驳回了她出院的请求,她彻底陷入了阴郁,我发现正常人和疯子都是一样的,都有情绪的转乘起伏,在低谷期所有人都会颓丧一阵子,区别就是有的人能站起来,逆风飞翔,有的人被打趴下,伤痕累累,很难恢复而已。
我和花绒雪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抚着她,因此她情绪恢复得比较快“可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冥冥中的命运吧,我也不能老是在一个坎上卡死,我还要振作,我的孩子还在等着我呢。”瘦瘦女孩子虽然言语上积极了,但还是在紧张地撕纸,我们尽力帮她了,不过我们也只是困在这一隅的疯子。
花绒雪有一天待在房间里不想出来,怎么劝也劝不动,一言不发。后来她又突然想到之前向一个同学借过钱,她非常不安地向刘美雅医生借手机,给那个同学打电话,好在那个同学早就忘了这茬,满口说没关系,安慰花绒雪不要在意,花绒雪打电话回来之后,如释重负,似乎卸下了很大的心理包袱,回来长舒一口气。
晚上,花绒雪还想一个人在房间里静一静,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规划,“我想决定出院了。”花绒雪再次讲到。我们相信她有朝一日会出院的,但不是今天,我们深刻地感受到她还没有准备好,虽然嘴上说着要出院,但她是胆怯的,她对外面的世界隐隐不安,她也还没准备好见她的原生家庭。
别说是她了,就连我,自认为比她迟钝很多的女孩子,有着强大的钝感力,遇到她弟弟和女朋友结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总感觉自己是家里多余的部分。
我感觉在这层十楼,女精神病人聚集在一起的地方,我深涂感受到潜藏在女生身上的力量和无奈,有时候在世俗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似乎女孩从出生就是错的,就不是自己家里人,就是被抛弃,需要忍受苦难的那一个,工作上被男人歧视,家庭中被男人无视,在这个父权社会似乎没有一丝容身之地。
然而,就是这样一群被世俗否定的女人和精神病人,把精神病院当作自己最后的桃花源,一点点建立平等和乐互助的氛围,大家在这里都能短暂忘记外界烦恼,得到内心的宁静与快乐。
没有花绒雪跟我玩,我和其他女孩一起玩抓袋子的游戏,一个此前来自工厂的女工抓得又快又好,每次袋子坠落的痕迹都被她精准预判,她的手几乎比女娲还巧,可惜她因为年纪大精力不够被工厂无情开除了,工厂的工资也不高,只能低下脸回到老家申请低保负担住院费用。可惜现在是工业流水线化的世界如果是之前那个采摘狩猎的世界,她绝对是最有经验的女孩子。
大家把从家里带来的袋子绑在一起踢毽子、跳绳、做装饰,百般创意任由想象,在这个精神匮乏的精神病院里,大家并没有你争我抢,也没有怪化,而是利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创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乐土,简陋的物品经过创造力的发挥也变成了最好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