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其实也拿不太准。自打学成下山他这是第一次给人治伤。
郑耀坤得知陈旭又一次救了自己,强烈的感激和愧疚再一次涌上心头。
“旭哥,谢谢你,你的恩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陈旭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把手放在郑耀坤的肩膀上:
“小胖,记住,以后再不要跟我说这种话。你和小静,还有叔叔婶子,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你们的健康和平安,是我最在意的事情。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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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旭下山后,第一个目的地是县医院。
与世隔绝,修身养性整整一年,他还是无法淡然处之,要去确认内心深处最在意的事情。
哪个孩子不在意自己的父母呢?
医生和护士那里肯定不会问出有用的东西,毕竟丢了尸体,院方有很大责任,家丑谁也不想外扬。
县医院的保安是个上年纪的大叔,已经在这干了十几年,为人和善。
陈旭谎称自己是自己的朋友,刚从外地的打工回来,想知道已故好友的情况,让心里好受些。
朴实的大叔相信了陈旭的话。
“一开始那孩子被撞死,联系了他爹。谁知道他爹是个玩骰子的,连儿子的尸首都不愿意收,嫌花钱。最后没辙了,还是政府出钱才拉到咱们县医院停尸。唉,小娃娃可怜啊...
“可谁承想,尸体一宿不到就不见了,跟闹鬼一样,你说邪不邪门?他爹本来是跟那肇事司机要钱,司机家里不富裕,但人实在,卖房又卖地,最后卖了个肾,凑了五十万。听说他家里也有两个孩子正念书呢,也不知道后来咋样...
“孩子他爹,唉,啥爹啊,简直是个畜生,拿了五十万,又从咱医院这闹了二十万赔偿,说是给他孩子弄丢了,成了孤魂野鬼。后来他妈也来了...”
说到这里,陈旭的神色紧了一下,保安大叔没有察觉到。
“他娘来也是奔着钱来的,看见他爹得了这么多赔偿,想要分一半走。俩人应该早就离了,他爹说你也没养过他,有什么脸要钱?当时闹了好一阵子,最后怎么样咱也不知道了。
“闹来闹去,两个人没有一个在意儿子的,眼里就剩下钱!娃子也太可怜了,摊上这样的爹妈,你说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呀,唉,得吃多少苦...”
陈旭谢过保安之后,离开了医院。
听到这些,他并没有愤怒或悲伤的情绪,而是感到一块长久悬在半空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份因果,算是彻底断了。”陈旭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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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经络都通了,内伤已经不是问题。但是外伤,尤其是骨头,必须要好好养。要想好的快,每天把猪骨头汤当水喝。”
陈旭这算是给郑耀坤开了唯一的药方。
扫了一眼门的方向,确认郑国富夫妇听不见他们的话之后,他又开口道:
“现在聊正事。钱宇锋死了,他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姓赵的一家子恐怕也要找麻烦。躲是躲不掉的,咱们要想想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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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庄村口。
唢呐、镲和人嗓混合在一起,发出震天的响声。一队身穿白衣,头系白布的人正在往村外移动。为首的几人抬着一口枣红色的棺材。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场白事了。
道边,村长陈永前正带着一帮村干部组织丧礼,维持秩序。
一开始,他向县里反映,想着能不能派个专家或医生来给瞧瞧,是否是什么瘟疫或致病菌导致一下子这么多人死亡。
离世的这几个人虽然都是年纪较大的村民,但又不像是自然死亡。他们的头发基本掉光,牙齿也脱落殆尽,有的皮肤上还有不明的红斑。
县里答复:医疗资源紧张,没有人力可以派遣。
和陈永前料想的一样。
他又找了个道士算了算,结论是:今年是凶年,本月是凶月,八字不够硬的就容易死。
他知道封建迷信不靠谱,可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乡亲们一个个的离去,令他痛心又着急。
但他终归只是个村长,没有能力和权力去做更多的事了。
送葬的队伍刚出村,两辆面包车就开进村口。
这不是本村人的车,陈永前一眼就看了出来。
车窗摇下,一个脸上有疤的人探出头,伸出的手拿着两张照片:“你,见过这两个人没有?”,语气嚣张而轻浮。
陈永前走上前,一眼就认出是郑家兄妹。
他快速地瞟了一眼车厢内,答道:“没见过。俺是村长,村里的人俺都认识,这俩不是俺们村的。”
听到村长二字,刀疤脸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看你他妈不老实。一会儿我要是在里面搜出这两个人,你他妈也完蛋了。”
两辆面包车径直朝村内开去,在土路上卷起阵阵沙尘。
陈永前表情冷了下来。
他啐了一口嘴里的沙尘,转身看向身后的几个村干部:“二立,建刚,你们去找点人,到村委拿点工具,镰刀跟斧头,再拿几柄锄头,去老郑家。动作要快。
“哼,跟县里作威作福惯了,来这撒野,以为庄稼人是好欺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