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十八年夏,长街不胜喧闹。阳光透过香樟古朴的树叶,投下斑驳的光点。拨开云层,只见那木制高楼直插云间,似有似无的云雾让青灰色的砖瓦平添几分庄严之感。这茶楼已有些年头,木墙坑坑洼洼,唯有大门的匾上清晰刻着几个洋洋洒洒的大字:桂香楼。
这是浩城最有名的茶楼,足足有三层。天才刚刚亮,楼中便已挤满了人。这儿景色好,糕点亦不贵,便是寻常百姓家也能每月来吃个几次。茶楼不远是国子监,书生学子们散了学也愿在此吟诗作画看书着棋。那些富贵人家也早早派人订了雅间,好在此喝茶吃个早点。
茶楼旁的小巷中,小木门被推开,走出一位素衣少女。
这姑娘唇红齿白,长发整齐盘好,斜叉一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钗。明明是俏皮可爱的年纪,她眉眼间透着的却是生人勿近的冷漠疏离。
自凌家抄家已过去十年,整整十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性子。
凌浅拨了拨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抬脚朝桂香楼走去。
浩城虽不及临安繁华,街上却也是无比热闹。五颜六色的旗帜迎风飘扬,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桂香楼大堂内,某个颇有名气的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口吐横漠地讲着新出的话本子,身旁围满了人。
“阿瑶姑娘来了!”凌浅甫一走近,楼里的伙计便乐呵呵迎上前,“姑娘今日来得正好,楼中新出了个糕点……”
凌浅抬手打断了他,淡淡道:“我来办事。”
她往前走了几步,复又转过身,道:“还有,你不必跟着我。”
小伙计摸了摸鼻子,他平日里精明过了头,无论见着谁也能插科打诨,说些讨喜的话。只是对着这阿瑶姑娘嘛……咽了口唾沫,他才讪讪道:“姑娘楼上请。”
一般的客人不得上三楼,这是桂香楼不成文的规矩。其实三楼不过有几间雅间,用的也是普通木材,仅有最里面那间用的檀香,价值不菲。
凌浅在最后一间前停下脚步,敲响了门。
“进来。”
屋内无窗,一截短短的灯芯轻轻摇曳,散发出微弱光芒。岁月好似没有在桌前女子的脸上留下丝毫痕迹,白衣胜雪,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