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强看着他握紧杯子的手,发白的指关节,笑着说道:“现在的我还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我,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魂穿过来的,所以我不是你生物学意义上的老爸,但是如果没有我,这副身体已经死在那个酒鬼的拳头下了,就是你生物学意义上的爷爷,从另外的角度来说,我是你爸,比如社会学意义,精神传承方面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今天我只想解决戒指的事情......”
程强边说边抚摸断了一截的小拇指,他注意到程心的视线,接着说道:“一开始,我想着留给你大哥,但我把他熬走了,接着是你二哥,然后是你三姐......你二十四哥是个不成器的,至于孙子辈,跟我有啥关系呢,每送走一个亲人我对死亡的恐惧就增加一分,同时对感情也淡了一点,如今我已经麻木了,真希望我不是对死亡麻木,而是无所畏惧,我越活越自私了,不知道你将来会不会是这样子。”
他拉过程心的手,将凭空出现的戒指戴在他左手的小拇指上,然后拿起了身边的小刀,接着说道:
“它改变了我原本会被土地囚禁的一生,但我也进入了另一个牢笼,我很难死去,很难老去,我不知道这种力量能维持多久,对于这种难以预期的东西,我忐忑不安,我受够了,你看,我甚至不想动用戒指的力量去对抗岁月的侵蚀了......我想在自己控制下体验老去的感受,而不是失控......”
“你知道这种感觉吗?”还没等程心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道:“不,你不知道。”
“它需要滴血认主。”
“爸......”
“记得小时候我们玩的疼痛转移大法吗?咬紧嘴唇,你就不会感觉到手指上的痛了,怎么,你不咬紧,没关系,我速度很快的。”
程心是看着刀子落到自己手指上的,接着看着鲜血浸泡着戒指,在他尖叫声响起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力量涌进身体,紧接着他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1678年5月6日晚上九点四十五分二十六秒,程心在沙发上醒过来,映入眼前的是一张充满担忧的脸。
“臭小子,吓死你老子我了,居然晕了那么久,当年你老爸我要是在逃荒期间晕倒这么久,早就在别人肚子里消化中了。”
“爸。”
“你别说话,听我讲完,我时间不多了......”突然,他眉头紧蹙,喉咙深处传来一阵不适的感觉。接着,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迅速捂住嘴,发出一声干咳,声音沙哑而急促。咳嗽仿佛从肺部深处爆发出来,一声接着一声,每一下都震动着他的胸膛。
每咳一下他的身体就缩小一点点,似乎又被扎漏气了,他扶着沙发坐下,每次咳嗽,他的肩膀都会剧烈颤抖,仿佛在与体内的某种异物做激烈的斗争。
程心想做点什么,但手脚似乎不受控制。
“陈昂!徐子淇!进来!快!李奎!”
“不用喊了......他......他们不在,我吩咐他们送孩子们上.....上山顶别墅区......玩去了,过一夜再回来,你......你不记得了吗?其......他人......都不在......这......一层,他......他们听......不到的......”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程强面色有些红润,程心努力的偏过头去,见他眼睛半睁半闭,目光散乱而无神,但偶尔会闪过一丝清明,似乎在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心里不禁难受起来。
“好孩子,很快就能动弹了,关于它的使用方法,用你的意识就行,会越来越熟练的,你看到墙壁上那幅画吗,那幅画背面原本写了戒指会在我坟墓,赠予有缘人,现在不需要了,万一得到它的是个比我还坏的人呢,那多可怕,对吧,它还附带简单的使用说明,自己去看,我说了就没意思了。”
“噢,好孩子,不要哭,有什么好哭的,你该庆祝我解脱了,该死,不要把戒指还给我,你傻了吗,居然想剁下来,我不想再活了,懂吗?放过我吧,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擦一下眼泪,都奔三的人了,哭得跟个傻子一样。”
“有些话我要亲口跟你说,这副身体叫程强,但我的名字叫吴清,这些你将来在我藏在戒指空间的日记里能读到......但我还是想跟你说一下,好了,别跪着,抓紧我的手,我觉得有些冷,啊哈,临终时是这种感觉吗......”
“在穿越前,我是个三观很正,五官不行的人.......很平庸的一个人,如果不来这个世界,我的人生一眼能望到头,如果没有戒指,我的生命鸣奏曲在那晚就嘎然而止......好孩子,把我抱起来,让我再看一眼这个世界,不知道我死后是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还是消散在这个时空......”
“我已经送走太多人了,每次我都会想为什么不是我......我何时才有勇气......结束这一切......希望你能比我更好地利用它。”
程心抹了一把泪,点点头,心中五味杂陈。他轻轻将父亲抱起,走到窗前。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在程强的脸上,他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这最后的温暖。
“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未完成的梦想......”程强低声说,声音越来越微弱,“我想找到回家的路,找到那个世界的家人……”
“那个世界的家人,老爸,你给我留下了一个难题啊。”程心自言自语的说,看着机窗外,此刻在云层之上,星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