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女子道:“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陈萍萍几乎是乞求的目光,他不顾自身的匍匐,凄楚道:“二殿下,我知道范闲冒犯过您,我也知道您欣赏范闲,求您给他一条生路,我陈萍萍发誓,日后绝不让他跟您作对!”
“是啊……”蓝衣女子似乎对李承儒有种恨意,她原本怜悯陈萍萍,可一见李承儒开口便冷笑道:“还真是自私啊!为了你们自己的感受,却不顾他人的感受。旁人也就罢了,李承儒,你身为兄长,可有想过护他一次?”
李承儒怒道:“若不是他,好好的喜事,如何作成丧事?”
“所以都是他的错吗?”蓝衣女子转身看着众人道:“切在自身时,知道急取答案,回望往日行为时,可曾让他人有半点好受?二皇子从来不认识我,可是你们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问过他一句,身为手足亦是如此冷漠,就因为他过往的倾柯卫足,就都觉得他死不足惜吗?若不是你们的陛下权衡之术,又怎会有如今朝堂。一步步,一局局,在场的何人不是那棋盘棋子,为何独独欺负他孤独无依?赐予过甚荣宠,却不过问生死,结交朝臣,却不加以训斥,反而赏赐有加,这难道不是默许吗?你们一个个站在高高的道德上凝视一个可怜人的时候,我并不觉得诸位有多高尚,甚至恶心!”
没有人再敢出声,一盏茶、一炷香、一个时辰过去了,李承泽的静默是对众人的考验,那一双双求生的眼睛,在月色下只有苍白,是一片死寂。
他没有听清蓝衣女子方才说了什么,可是范闲的死,他确实并没有得到高兴,反而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不确定的问道:“范闲……范闲真的死了吗?”
“尸骨全无!”
即便她平和如水,言语间毫无波澜,但是陈萍萍看得出来,这蓝衣女子似乎在试探李承泽,可在试探他的什么呢?仁心?还是人性?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陈萍萍无法估算李承泽的心理,他一把推开前来帮扶的言家父子,喊道:“殿下,二殿下——”
蓝衣女子隔空二指一扫,陈萍萍便再也发不出声来,就连言冰云都看透了她的用意,众人哪有不知。
夜色幕幕,暗色沉沉,一股冰冷的风灌入了李承泽的脖颈里,他突然想起了《红楼》,想起了《登高》,想起了和范闲之间许许多多的点点滴滴,他喃喃道:“‘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如若贾宝玉是真,那甄宝玉是假吗……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李承泽哈哈一笑道:“‘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你看他,写得多好!”
蓝衣女子笑道:“其实,去了一个范闲,还会有第二个范闲,二殿下不需要那么在意,或者再来个陈闲、李闲,还能比范闲更有学识。”
“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山还有一山高,可是未来的李闲、陈闲再有学识,他也不会是范闲!”李承泽摇了摇头道:“无独有偶,范闲其一,他是真实的惊艳过我,我都不曾想,这样子的一个人,有一天他的生死会掌握在我手上,即便我想杀死他千次万次,但是从不相信他会死在我手里,而且这样的人就这样死了,实在可惜。”蓝衣女子笑容未改,目光如月色柔和,李承泽接着道:“我想,姑娘是在试探我对范闲的心意,却不知,我比谁都想范闲死,也比谁都想他范闲活。他活着,我想和他成为知己好友,对谈天地人生,可现实是,他活着,我们只能是生死对头,但我也不屑于他的这种死法,若不分出一个高低,何其有憾?”
原本所有人都安静得出奇,听完李承泽的话,大家都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陈院长,可听清楚了?”
蓝衣女子转身看着陈萍萍,解了他的禁言,他终于允许被言家父子扶上轮椅,陈萍萍道:“二殿下的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只要我还在监察院的一天,我对二殿下承诺的每一个字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