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收养你们俩,其中的原因,最简单的一个,确实是看你们可怜,也是给春梅一个寄托。还有我从你身上看到的潜力,也想为我所用。另外,要提升身份,不仅仅靠实力也好财力也罢,还需要口碑。现在还早,过一两年,无论我和你阿姨会不会有孩子,都会为你们办一场认亲宴会。不用宣传,众人都会知道。你现在肯定想的是,我只是把你们兄弟二人当成棋子,当成工具,没有什么亲情可言。情感是在相处相伴中产生的,即使是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那不也都是见色起意吗?只有接下来的长期朝夕相伴,互相扶持,互相改变,才有了所谓的情。爱情、友情、亲情都是如此。我对你的恩情摆在那里,你不要质疑,听我的话就好。让你办的就要办成,不让你办的一点别碰。所以第三,不要自大,不要自卑,也不要用利益的眼光审视我们现在这个家。”
王与说的话切实中肯,很像一个家长的交待,新家长。既没有虚情假意,也没有让王恕感觉冷冰。就像王与一直给人的感觉一样没有感情,或许这就是理性人格吧。王恕还在感慨,原来王与做的每件事背后都藏着不止一个动机。这叮呤咣啷已经三条了,可王与还没说完:
“本来今天,也就差不多只有这些话了。但是,梁银虎的意外出现。我在跟你说件事。你的家庭我调查了,这不该感到意外,不能随便捡个人就成为我的家人吧?我接下来说的,你保持冷静。你父亲的失踪,我不能确定,但或多或少是跟他有关系的。坦白讲,这么长时间渺无音讯,人应该是没了。你想报仇吗?但要想清楚怎么报仇。雇几个人把他绑了,跑到个荒郊野岭宰了?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况且我过去和他有过交集,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承诺你,会给你一个交代。明天我要和他谈的事,就是要送他一份产业。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现在还差得远。之所以有人在背后搞我,是因为现在我的产业覆盖太大。我会帮助梁银虎做起陶瓷生意,并以此为开端,划分市场。再帮他组建关川艺术家协会,在艺术家协会之下,我所掌握的书画家协会就不算出头鸟了。可想要把艺术家们团聚在一起,成本是非常大的。只要梁银虎在陶瓷生意上铤而走险,我会确保他这么做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梁银虎失了势,身边没了人,就是你查清你父亲的谜团和报仇的时候。所以第四点,不要着急调查和报仇,以后做任何事都要谋而后动,按部就班。”
不得不承认王与的观察力和推断能力。刚才在鑫食林饭店包厢外,梁银虎其中一个小弟,正是王恕父亲曾经的学员,王恕小的时候在父亲的拳击馆和那帮学院打得火热。可父亲失踪后他们竟没有一个人来上门问询过,甚至后来和另外一些生面孔霸占了拳击馆,母亲去讨个说法竟然带了一身伤回家...但是现在听了王与告诫之后,他决定一切听干爹的安排。或许如果没有王不争,王恕将来那天喝多了会去找蓝银虎调查,拼命也有可能,但现在有弟弟都要照顾。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王不争,他根本就不会了解到这些事情。王与还交代,在王恕成长的这几年,他会把越来越多的印刷厂的工作交给他,而梁金会暂时分身两处帮助王与在外边做一些事。等到王恕可以独当一面了,再选出来一个可以承接单文瑞的管理制度的人和梁金一起管理工厂。王与会因为身份越来越高而无法做幕后的工作,那将来就是王恕的责任了。
王与没有告诉王恕的事,在他调查之后便推测出,王恕和蓝银虎应该是有瓜葛。一旦他收了王恕做干儿子,即使蓝银虎不认识王恕,只要他的一个手下提一句,他了解到王恕的身世也只是时间问题。不过王与早就意识到,就蓝银虎这个做事风格,自己迟早要和他切割,为了免除后患可能还要用些手段。虽然目前王与还没想到对策,但王恕很有可能掀翻蓝银虎的那张底牌。所以王与没有改变自己的计划,即使蓝银虎知道了,自己装作不知道,那件事只要不是梁银虎亲手做的,他也不会跟王与翻脸。如果是他亲手做的,那王恕就不只是底牌那么简单了。
“额...叔,”显然,王恕不会这么快习惯对王与的这个称呼,这不像他平时打哈哈跟被人叫一声‘大爷’、‘大哥’之类的,他心里是认定王与就是他的父辈,反而有些羞涩:“你做什么事...都是这么...多心眼子吗?”王与呵呵一笑,道:“你要想夸我,这叫城府。什么心眼子多...以后说话也要好好学。今天比较特殊,以后咱们父子俩这么坦诚的交谈,也不会太多。我的计划,你知道就行了,王不争也不能告诉他,记住吗?”王恕点头回答道:“诶,记住了。叔,我还有一个问题。”王与示意他想问就问,王恕:“你有没有什么事,没这么多心...额城府,就单纯想做而做的。”“有啊,”王与听见他这么问之后,站起来拿着钥匙示意现在要走了,难得的在王与的脸上看到那么纯粹、温暖、幸福的微笑,然后说:“刘春梅。”
毕竟王恕和王不争入住刘春梅家里的时候,连年龄较小的王不争都七岁多了,他们之间的相融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总是有些微妙。这一切都在次年秋天,王恕和刘春梅的女儿王时出生之后悄然改变了。王时烂漫可爱,纯净无瑕,成了这些人之间的纽带,兄弟俩也是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疼爱。不过王时显然更喜欢文静的王不争,而那个大嗓门儿王恕总是被她拳打脚踢。要是这王恕也是贱嗖嗖,王时越打他,他还越开心。除了王时之外,梁风和他们的相处也是非常融洽,梁风在次年如愿考上了警校。梁风最喜欢欺负王恕,尽管后来王恕的体格越来越壮硕,但梁风有警校的专业训练,他仍然对梁风避之不及。梁风进入大学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王恕有次吃饭时想起了她,还不假思索的问了梁金一句:“梁叔叔,梁风啥时候回来啊?”梁金像是被点了炮仗一样把筷子一摔:“管你吊事!你叫我叔叔干什么?我问你叫我叔叔干什么?!”
几乎所有的事情前进的方向都如王与计划的那样。王与拿到了更多的身份,关川市的文化产业被大家默认的划分了。书画、陶瓷、金石玉器当然还有一些后来被彻底禁止交易的类别。在那之前,商人们都默守着规矩,在自己的分区‘地盘’内做着生意,互不侵犯。书画类领头羊自然是王与,不过越来越少人知道了。陶瓷器的‘老大’到时人尽皆知的虎哥,还是非常暴戾,不知道低调怎么写的。单文瑞帮助父亲单济打理书画家协会,却尽量避免和王与接触。一开始王恕想过要不要拜托单文瑞做王不争的书法老师,但细想人家一个市刷画家协会会长的儿子,给自己弟弟当老师,怕是太高看自己了。不过如果他真的张开嘴的话,单文瑞是会答应的。再后来工厂里的活儿让他忙的不可开交,也就偶尔才能想起了给不争找书法老师这件事了。
偶然间,四年后的春节,这也是王恕最后一次在厂里过年了,年后他就被调到王与给他准备好的地方去,真正开始接触王与的核心产业了。印刷厂张灯结彩过大年,王恕注意到印刷厂贴的春联竟然是手写的,而且大家都频频夸奖,他还以为是王与派哪位协会里的人写的呢,这几年这是头一回啊。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厂里的一个工人,他叫秦知物。而他的故事,就要从更早的候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