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诺，我会让所有冒犯我的人掉眼泪。”

阴森的寒气袭上楚云的脊骨，他的话还未脱口而出，就被身边门缇的尖叫声打断。

门缇痛苦的捂住脑袋摔倒在地：“他精神狂暴了！我头好痛！”

讯问室外一阵兵荒马乱，苏河仍然在微笑，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楚云瞬间怒火中烧：“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会配合的了。”

楚云摁下红色按钮，红色的喷雾开始在黑色讯问室内喷洒。

“就让你的肉体和精神一起狂暴去吧！这就是你刚刚袭击调查官的代价！”

突然的通讯声响起，楚云扶起门缇正准备申请援助。

却听见内部通讯的上级指示：“赶紧把今年首都军校的首席毕业生放出来！”

调查官上级忙着对首都军校的访客赔笑：“真是误会一场，一个正在参赛的学员怎么会涉及到这样远在天边的命案呢？”

邦妮导师将苏河护在身后，对上官冷冷一笑：“就算苏河不是参赛学员，用药剂逼供的事也实在是太出格了，我们会保留对你局的追诉权利。”

于海明对着苏河喷洒着舒缓喷雾，楚云直膝90度鞠躬，嘴上却硬着没吐一字。

身前，邦妮导师还在了解着来龙去脉为他打抱不平。

邦妮老师身高2米，肌肉健硕，三年前被学院特地从前线召回培教，苏河也是她带的第一届军校生。

这位身心巨为猛虎的人，对待她的花圃和在花圃里破坏花苗的敌人同样残忍，故而此刻在苏河看来也算她的难得温情。

学院来的人比他想的更快，苏河一边感受着舒缓喷雾的清凉一边想。

本来他还以为有时间可以搞搞破坏，苏河低头看向楚云的头顶。

这人还挺幸运，他的承诺又飘远了。

和苏河承诺一起飘远的，还有他的思绪。

于海明作为后勤跟来照料苏河，在他面前叽里咕噜的说着星河考试的收尾工作。

“今年你拿了第一昏迷了很久，还好在颁奖仪式前一天结束治疗醒了。要是错过了宣誓选队就太可惜了。”

“而且你想去的还是星际远征军，我天他们的军旗可是最闪的，聚光灯一打闪爆了酷毙了帅呆了，真羡慕你小子可以梦想成真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最最重要的是颁奖仪式之后是庆宴，今年还是在云顶之巅，我觉得比他们去年在死亡之林好多了。”

于海明叽叽喳喳的声音把苏河扯到热闹的人间，正常的人生就是这样的。

除了今天，还有可以展望的明天，可以回忆的昨天。

都太远了，科技进入了幻想时代，人生也没有回档，更没有快进。

他没办法回头看那个一心只知道为自己前进，在生死边缘漂浮的自己，那样的他太自私了。

他也没办法假装大仇已报，放下执念，他只能专注的摸索着在今天步步为营。

耳边的嘈杂还在继续，苏河听见调查官上级对邦妮导师道歉：“一个乡下小案子，麻烦劳动少校了。”

苏河开口接过话头：“是啊，谁会在乎一个乡下小城人士的死亡。”

他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调查官上级，但那人什么也没说。

上级还想附和几句，可一触到苏河的目光，直觉让他吞下了剩余的话。

楚云的身体开始细微颤抖，不知道是惊是怒。

邦妮老师摆摆手开始指挥销案和索赔，很明显对眼前的一切开始厌倦，希望结束了。

她只是来捞出自己的宝贝学生，更深的东西便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乡下小城人士苏河站在原地，注视着所有人为他奔走忙碌，那热情贴上心脏固化成坚冰。

谁都没有反应，所有人都认为一个下里巴人的死亡和面前权势相比一无是处。

现在在这里，无论他说什么话，都只会得到附和，而无反驳。

真是多余啊，他还在期待有人会反驳他说的话。

可除了自己这个真正的乡下小城人士谁又会为他的期待说话。

苏河仿佛看见一栋高楼在他面前平地而起，那巨物压迫的窒息感犹如冰冷潮水将他淹没，堵住了所有情绪的出口。

或许他应该庆幸，史蒂夫家族的财力在首都星也买不到一个真相。

苏河自嘲般摇头笑笑，扶起了面前的楚云，接收到上级视线的楚云忍下了所有，始终保持沉默。

邦妮确认苏河没事，商定好赔偿后就走了。

上级确认赔款入账后，亲自送苏河和于海明出了调查署的大门。

立体纵横的路网把天空划分的支离破碎，高楼和悬浮建物是天空的坐标。

苏河望着头顶的一切，他抬头天很亮看不见星星，口吻平静地开始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人只能靠双腿丈量世界时候，你知道阻碍人类前进的是什么吗？是高山。”

“再到很久以前，久到人有了代替双腿的工具，只能在地面行进的车、只能在大气层内盘旋的飞机，你知道阻碍人类前进的是什么吗？是高楼大厦。”

“无论医学如何进步，人的寿命一再延长，这辈子能看见的风景早在登到最高那一层楼的时候就看尽了。”

“后来，当我的航空器冲出地平线，隔着一颗星遥望另一颗星的天际线时，我发现阻碍人类前进的还是那一幢幢高楼大厦。”

“其实...人怎么能脱离群体、脱离地表去生活、去创造、去实现呢？飞机飞得再高也要落地加油，星际航行再远也会着陆。”

“我才发现只要生活在地面，这样的高楼就永不会消失。”

苏河的语气平静而无生气，于海明为他的语气发冷，谈笑着转变气氛：“你在说什么啊，这些高楼不是很好吗？今晚去里面吃大餐啊。”

“你说得对，”苏河朝于海明笑笑，搭腔：“还有大餐。”

调查署内，上级正对着楚云破口大骂，先前所有的赔笑他都势必要在更下一级的人身上找回来。

“你抓人不知道查一查的吗？星球考试的首席怎么给你跑到F68星去杀人。”

“出的钱从你工资扣！门缇的医疗费你也要负责，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上级粗暴的声音开始缓和：“话又说回来了，你也不能总是这么直来直往的，办案的时候好好背调一下嫌疑人吧，我这也是为你好。”

很可惜的是，上级的指责和善意都没有进入楚云的耳朵里，他还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骇然地盯着苏河驻留过的地方。

上级因被忽视而恼羞成怒，他顺着楚云的视线望过去。

上级模糊的记忆中闪过一页染血的纸张，年纪让他保持了基本的理智。

“那只是一个小案子，打回F68星去。楚云，别做多余的事。”

楚云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苏河停留过的桌前，一架纸飞机代替苏河留在了这里。

“他是故意的，不管是挑衅我们，还是杀了史蒂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