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找亲兵马弁,大半跟随走了,只剩余不多几人,问他也都说不清楚。
帐中还有几个箱笼,亲兵们说其中两个是放衣物的,两个是各自存放军机要件的。放衣物的已空,放要件的却上了锁。
相国也踌躇了半天才命开锁。
打开一看,印信、符节、文书、简帖以及一些御赐之物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却放着一张写了几行字的素纸,书写的是陶潜的归去来辞的几句: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下面一片空白,没有了。
这就是告别词了。陈相国心想。当时身在帐中,想必他已有深处敌营之感,因此才告别得这么隐晦。是怕写得太直白,人翻着了会去追他吧?
真是个心细如发、机警缜密的孩子!
闹腾了一夜,他困倦,但更多的是心中的沉重。
一个刚打下铜坞的前方统帅,只因听说自己来到,就不辞而别,还要布下种种障碍,甚至发炮阻拦!
何其憾之深耶?何其惧之甚耶?自己的行为真有这么可怕吗?
秘密来西,是上头的意思,不可违抗。逮问万蒋,是想作为人质,让他投鼠忌器。兵围米府,是怕转移财产,说不清楚。军前夺印,则是为了劝止逋逃,让他自证清白。
一切都是为了搞清那些人言藉藉的问题,还他一个公道,却让一个大功臣立刻心不自安,弃军远遁!
幸亏王府已经攻下,元恶就逮,若是不幸激成兵变,岂不立成大祸?那就不仅大青铜,恐怕这西海三郡,也非复朝廷所有了。
治大国若烹小鲜,取信一人更难若登天,悲夫!
“去伪王府看看吧!”疲累紧张了一夜,至此百感交集心里又有点儿堵,他惆怅地摇摇头,带头走出中军帐。
来到雄伟却又残破的青铜王府,守军见是相国亲临,立刻立正敬礼,恭敬地导入府中。
院内比较杂乱,到处是挡枪挡炮的临时工事和累累弹痕,看来官军进府之际也经过了一场激战。只是血迹不多,显然杀伤不重。
再看各房各院的缴获。除了禁物搜走,所有财物和贵重物品都还放置在室内,堆放整齐,各有分单,上贴封条,井然有序。
随来的中军簿记官翻开总册,一一指点给老相国看,说这都是白朱二督亲自监督,亲手料理的,一丝不错。
“好,好!善始善终,来去明白!”老相国在心中暗暗点头,“倒真是两个敞亮的孩子!如今新夏官场如此洁身自好的可不多了。”
再去看两个伪帝被擒处,沿路血迹殷然。陈老耽指点说这是钱钧和孙济两方相斗处,加上被偷袭致命的钱钧,一共是十一人。
“那孙济没有受伤?”老相国不禁关心地问。
“他一击之后便退在一旁,抱着张冰洁那个小娘,到人都斗死,方才上来补剑。”陈老耽回答。完了他又鄙夷地加了一句说,“听看到的说,连他的两个随身侍卫,倒地还没咽气,他也加上一刀,想是怕他们落入人手还是怎的。”
他说得轻松,老相国听了却不禁心中一颤。
“凉薄至此!倒像是那家子人一向的作派。”他在自己心中暗道,“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信乎!”
到了中午,划了几个时辰舢板的几十名水手和军官终于上岸,来到大营,给老相国带来了白都督的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