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五年还是多少年，对我都没什么区别……我……”

“你那时候是很认真地说你没有杀人的，现在想不开了？”

“……”

监室进入了沉默，任星凯在心中读着秒，他该走了。

“如果你想说什么了，就跟它说吧。按一下这上面的第一个键，我招呼过人了，不会收走的。”任星凯说着，将一支录音笔放在了床边，

“那就先这样吧。”

而正当任星凯转身离开时，廖光宇说道：“她真是这种人吗？”

“嗯？”

“接近你，来关心你，结果只是让你去杀人？”

“上我犯罪心理课的老师常说一个词，她说人象万千。”任星凯回头说道，“你能想象到的所有不同的人都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觉得不合理，不代表不存在，而且你现在不是已经联系不上她了吗？”

静默约半分钟，廖光宇低声道：“我和她，是在一个自杀群里认识的，我爷爷走之后……你不懂，不知道我有多累，心有多空……我本来是想死的，是她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活，不过她说自己一定要走，和我一起。”

“说点和案子有关的吧。”任星凯温和道。

“我求了她很多次，还是没用。她说她死之前要把很多想做的事做完，最后一件，她和我说，我们各杀一个人，然后就牵着手一起去死……”

“所以人就是她杀的，也是她喊你去的。”

“我没想过她真的会去杀人，还做到那种地步。她为什么……”廖光宇带着哭腔说道。

“你也去了，也动手了。”任星凯说道。

廖光宇红着眼，布满血丝的双目忽地看向任星凯，下一刻却再度闪烁逃避着，他缩紧周身，啜泣着颤抖道：“我不想……我不想她说我是个懦夫……让我录下来证明什么，证明我就是个懦夫……我不敢，我真的想死，我真的怕死……”

任星凯似乎明白了为何那时廖光宇只攻击了一次，他明白不该，心里却告诉自己不得不。

“按时间算，你们认识没有多久。“任星凯说道，”不值得，不理智，不成熟。”

“有什么用……我现在又是一个人了……”

任星凯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想对廖光宇说什么难道一个人就活不下去之类的话，人和人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如何去过无处倾诉分享，无人安慰依靠的日子，如何去面对受尽使唤、受尽倾压和随时可被替代的生活？

即便想象身处在那般境地，任星凯也不觉自己会堕沉入绝望当中，虽说自己有时忙得想要一睡不起，但眼前人没有一颗坚强乐观的心，反而空虚脆弱不堪。

眼下如何能把廖光宇当作一个犯罪分子对待。

“没有期待了吗，你想买的东西，想做的事？对明天不抱希望是很可怕的。我知道这些话我们的人可能都和你说过，死可以选，是解脱，而且我知道你现在不在乎我怎么看别人怎么看，一了百了嘛，我也知道有的事坚持下去只是徒增烦恼痛苦而已。”任星凯措好词说道。

廖光宇听罢心头一酸，悲从中来。

在他家附近，有一家琴行，他很喜欢里面的一款钢琴，他本来要存钱买下来，在爷爷面前弹他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想象着，黑白琴键上的双手会弹出温暖而悠远的琴声，当自己将琴盖落下时，那张慈祥的面容将会沉沉睡去……

如今，都是奢望。

“抛开身份，你想死，我不会拦着，在这所里我们也拦不住，改建成以来每个月，有时候每周都有自杀的，我们防不住。”任星凯接着说道，“不过如果你缺的是关心，是要人陪，那就先活下去吧。别问为什么，别去纠结有什么意义，就只是活下去。我见过太多人了，我不可能跟他们每个说明天就可以改过自新，未来还有希望，前途还能有多光明。我能说的就只是活下去，还有赖活着的机会和勇气就够了。”

“我不知道，我看不到……以后……“

“至少你要知道她是不是骗了你。”

“你明天会上庭吗？”廖光宇沙哑问道。

“会，到时候别乱说话。”

……

“单马尾。”

“嗯？”

“她，我们在那上面视频了很多次，她是，双眼皮，嘴巴很小，皮肤也很好。”

“我真的得走了，明天等庭审之后我会让我们的画像师来一趟的。”

这或许是个进展，也可能廖光宇面对的是相当成熟的智能视频技术，不过任星凯耗不起时间了。

“我让他们再送份饭，你现在应该吃了吧。”

任星凯取回录音笔，匆匆撂下一句话后离开了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