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汉博士韩婴《诗外传》所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对耶？”徐焱笑问。

典沛连连点头：“对对对！不愧是子明，文武勇义都胜过我！我此番得好好记住……”

趁着典沛念念有词的背诗文，狸媪也笑对徐焱说：“胡人对父母妻儿，还有你这以命相托的好友，就是这般洒脱直接，不似汉家那般含蓄。徐郎今后也当如此，须知有些人一旦走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徐焱正要驳她两句，说她是又借机让自己多多孝敬，却见拓跋力微起身，拉着珊蛮圣女说：“麽敦，此番我来接你走，我的好友已然搏命斗败了黑山邪灵，我等回索头部去，孩儿定要好好养你天年……”

可珊蛮圣女却摇头道：“此时先祖灵境，你还未见过先祖……”

此时徐焱只觉得周身一阵微凉环绕，左右看去，就见那些模糊的魂影，不知何时已然围在湖边。徐焱凭着自己对这些非人之类的感知能力，察觉到这些祖魂复杂的情绪，似有愤怒，有疑惑，有悲伤，亦有为珊蛮圣女母子相见的欢欣。

但在所有祖魂中，都弥漫着一丝相同的情绪，那便是怅然。

拓跋力微抚胸对湖边祖魂道：“诸位先祖，拓跋力微此行就是要为麽敦赎罪，请先祖们同意让麽敦离开，拓跋力微愿此生以命代麽敦受罚……”

珊蛮圣女笑着摇头道：“他们皆是祖魂不假，但并非一直守着你的祖魂。你且看着……”

她微微一扬手，拓跋力微又是双目发直全身一颤，继而一个与他相貌神似的长须男子虚影，从他身体中走出，皱着眉看着两人。

“麽敦在你那般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你，实属无奈。麽敦不能守在你身边，便让这个先人之魂伴你左右，助你在危急时逢凶化吉。这是麽敦的胞兄，也是你的舅父，在你出生前死于一次护卫部族的血战……”

拓跋力微满脸震惊的看着那个舅父之魂，又看了看珊蛮圣女，一丝释然和欣喜渐渐在脸上晕开。他爽朗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从小到大，我每遇凶险都能意外死里逃生，连莫贺都说我是天上的吉星。还有之前，从索头部逃亡出来时，我莫名觉得要绕道汉家之地，又莫名去了那堆谷集，才碰到了中郎将一行，原来皆是麽敦和舅父暗中所护。我拓跋力微不仅有母，也有舅，还一直伴我长大，无憾矣！”

见拓跋力微一家以如此方式团聚，徐焱忙指着他们对狸媪说：“你看，有些人看似离开，实则只是换了个方式，始终陪在身边，你说是吧……仲德？”

说到最后，他特意转头唤典沛，还拍了拍师傅留给他的吴钩。典沛也笑呵呵地拍了拍双戈戟，他的阿翁留给他的宝贝双戈戟。

狸媪并没有为徐焱的反驳愠恼，反而单挑一眉看着他，双眼渐渐晕开了温柔的笑意。

拓跋力微对着自己舅父的魂，抚胸深深一躬，继而又对珊蛮圣女说：“麽敦，如此一来我等阖家团圆，你的魂亦凑齐，我这就带你和舅父一起离开，回索头部去……”

珊蛮圣女眉头紧蹙，正要说什么，突然那熟悉有令人厌恶的无声之念，突然在众人心中响起。

“想回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随着这句话，珊蛮圣女身后，再次出现一条裂口，一道黑色的条状阴影从其中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