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主屋,潮湿、散发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张床,一张桌子,像样的茶具也没有,桌上没有油灯,而是一根婴儿手臂粗的蜡烛,桌子也没能逃脱岁月侵蚀的痕迹,大大小小的虫眼,手掌覆上轻轻一压,吱吱呀呀的声音传入耳中,裴安俯身看去,桌腿更是惨不忍睹,即将寿终正寝。
至于床,下面都是砖头支撑着,再铺上木板。
刘远道笑眯眯道:“如何?”
捏着鼻子,走出主屋,深吸了口气,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呵呵一笑:“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试着在体内调动真气,抽丝剥茧,这些气味自然化解。”
听到这里,裴安低头望去,刘远道的靴子依然干燥别说鸡屎,半点泥土也没有。
“悟性很好嘛,覆于外物就能做到,真气这玩意儿不知是谁发现的,年少时我便仰慕许久,学会之后如娶了一个漂亮媳妇,随着时间脾气越发暴躁,不过有时候是真好用。”
“有时候?”裴安问道。
“无数人因为真气而妻离子散,天下大乱,这东西还好?”
不置可否。
走到门口时,刘远道突然转身,手指向他,“你会拒绝武老二我挺意外的,看好你哦,年轻人,不过我是背地里这么叫他,不要跟他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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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匾写有“气冲斗牛”的阁楼,大人物都知道监管他们的人——血衣侯就在此处,说不定下一次提笔写给自己的诛九族密令就是在这阁楼里写出来。
权贵都把气冲斗牛阁看作眼中钉肉中刺。
刘远道出现在了最顶楼。
血衣侯眼神平静,瞥了眼喝茶的年轻剑客,手上握着紫竹杆,狼毫毛的笔写着中肯建议,很多都是纨绔子弟干的破烂事,越批心里越发火,把毛笔搁置一旁,问道:“你就是来我这讨茶水喝的?”
对此,刘远道只是耸耸肩,“可不?你是不知道,外面那些茶肆的茶,真比不上你这里。”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十四年前将军府灭门案是谁伪造咱们的密令,这么大的密令,能越过你,直接下达,居然还他娘是伪造的。”
“将军府的唯一活口回来了?”
这句话一针见血。
“可不,我让他先在关马巷落脚,这件事需要时间。”刘远道没有隐瞒,一切说出,包括李长风的态度,在京城,没有秘密能躲过气冲斗牛探子,所以他没有做遮遮掩掩的蠢事。
还没等刘远道再喝一口茶水,血衣侯已经将文书垒在一起,几乎要高过他的胸口,“不必试探我,我也想她倒台,但是,你觉得仅仅凭一个养马的马夫之子指正,就能定罪一国太后,并且是暂时监国的太后?”
暂时这个词很微妙。
刘远道轻轻点头,“不能,但你可能不知道,在习武之前我是个读书人。”
血衣侯嗤笑一声,“知道,老皇帝殿试三甲,负气离京,仗剑从城头一跃而下,一头扎进江湖这个大染缸,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回到京城,做着有大义的读书人才会做的事,你胸有大义,但很可惜,你本身不是大义,推倒太后一党,这件事很难,站队这种事,赔了自己的命也就罢了,温柔的命,我不能赔去……”
没等血衣侯继续说下去,不,这只是他的爵,他还有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名字,温彻。
上一个甲子让蘅国惧怕的存在,蘅国人听到便丢盔弃甲,在他们眼中,温彻有杀人王的外号,当然,也有更难听的。
“其一,陛下那边你不站,太后那边你也不站,陛下一旦夺权成功,第一个治罪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