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受到如此冷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至于李嗣,老老实实跪坐草席,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房间中三人各不出声,气氛压抑的紧,乃至于李昱都有些想拂身离去的冲动。
许久之后,叔父才和婶娘一同走了进来,这家人围着一张矮桌箕踞而坐。
什么叫“箕踞”呢?其实是一种看起来不太雅观的坐姿,屁股着地,两腿或伸直或弯曲,但都是以脚心冲着客人。
虽说这种姿势是比跪坐与跽坐舒服不少,但多少有些轻视之意,或许是因为平民百姓家不懂得那么些礼仪,也或许是婶娘与堂兄有意为之。
李昱心思活泛些,不由得会理解成后者。
沉闷稍顷,叔父李云率先打破沉默。
他先是哀叹一声,问向李昱兄弟:“大兄他身子骨一向挺好的,怎么会莫名其妙病死了呢?”
“其实俺爹他并没害什么大病,但这两年家里一直没什么钱,都要揭不开锅了,买了药就没钱买粮,买了粮就没钱买药……”李嗣小声说着。
李昱补充道:“爹不想因为自己害得我们兄弟二人没饭吃,硬挺着身子还下地干活,一口药汤都没喝过,这没俩月小病就害成大病了,唉……”
叔父听到这里,也是共情的很,都是为人父者,自然能体会为了孩子,大兄牺牲了多少。
婶娘只听到了李嗣说的“家里没什么钱”,也不知是抱怨还是无心之言,也嘟囔了一句:“我们家也穷的揭不开锅了。”
叔父李云皱了皱眉,说:“跟这俩孩子提这个干什么?咱家再穷一口饭还供不上?”
堂兄李韦附和母亲:“娘说的也没错啊,咱家就这条件,还不能说一句了?”
李云看到儿子这般说辞,略有愠色,觉得在两个小辈前有些丢了面子,斥责道:“有你什么事儿,胡乱言语,明日要用的木板可给我刨好了?还不滚回屋里做工去!”
堂兄冷哼一声,瞪了李昱兄弟二人一眼,起身回卧房去了。
李昱与弟弟对视一眼,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叔父一家这种态度,李昱倒能理解,毕竟现在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全家就那么些粮,多两口嘴吃饭,那叔父一家日常吃食就要分出不少。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是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若是李昱孤身一人,大可以为了尊严自己混个活路去,但毕竟还有李嗣这么个小弟,自己可以去冒险去赌,但总不能让弟弟也跟着自己受罪吧。
正此时,李嗣肚子又叫了起来,听着这声音,连带着李昱的饥饿感都更强烈了些。
婶娘脸色一变,权当没有听见。
叔父一愣,用肩膀顶了顶顾氏:“家里还有些黍米,给娃煮两碗米汤去。”
婶娘眼睛瞪圆,直勾勾盯着叔父,二者对视了好一会儿,她才不情愿着起身走出堂屋。
所谓“黍”,文雅些也可以称作“稷”,便是社稷的那个稷,也被称为五谷之长,其实就是黄米,是百姓家较为常见的主食。
如今这个时代百姓还保持着一日两餐,分成朝、辅二食,下午这一食叔父家早在申时就已经用过了,现在再开灶,却是一日计划之外的用粮。
显而易见,叔父还是在意同族情谊的,但也只是一时,日子久了也保不齐会不会心生怨意。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李昱悄悄握紧双拳,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在这个时代挣些大钱,带着弟弟脱离寄人篱下的生活。
叔甥三人又嘘寒问暖一番。
约半个钟头后,婶娘端着两碗米汤走来,放在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