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城内,于蜃楼出行,百人列队行向桑海行宫。
车内女子端坐,被月氏不惜一切送来的她看过了从月氏到咸阳途中的种种。见过路上的各种不平,摄于咸阳宫的威严,但更羡滟咸阳之中的繁华。就算是桑海,也不是月氏可以比的。四处游牧的他们为放养牛羊马匹,大都居无定所。就算是她的家,大月氏的王所居之处在秦朝,或许仅仅好过城寨。
各种艳丽的绸缎,华贵的服裳,繁琐的礼仪,虽然这些她并不陌生。
每几个月都会有人来到月氏,送上不同的华裳,带来不同的食物,让她戴上不同的修塑身形的器物。什么时候进食,吃什么东西。什么时辰入眠,睡多长时间。什么时候沐浴,用什么香味的香料。那人来的时候或是摇头,或是赞许,将引来她父亲接下来数月截然相反的态度。
她的三王兄曾拿过一件送来的衣物去取悦一名女子,隔日便被月氏王当众处死,并下令。任何人不得拿走她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不得让她沾染上任何太重的气味,就算是牛羊的味道都不行。自此,她再没有吃过她最喜欢的烤羊。这样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二年。
只为了如父王所言……要成为秦朝皇帝最为宠爱的妃子,为月氏带来余荫,建立繁华。女子长出口气,踏入桑海行宫。
行宫之中……
远方的号角声已经传来,三人起身。居中少年怀抱筑琴,左右两侧,一席华裳,不现男色,国色天香。一身劲装,恰似女子,英姿飒爽。
“我们走!”少羽翡翠般的瞳孔中,苍天巨龙盘旋于整片行宫,深吸口气,“可别死了。”
“你想多了。”天明在号角的压抑声中,却更显安宁。
“你们两个,可别让我把穿越者的脸全给丢光了。”有主角光环在侧,有历史光环在前,自己还算是个穿越者光环,三环聚顶,任垚表示这波稳了,尽管作死,自己压根不慌。“我们上!”任垚举起右手。
“啊!”天明少羽附和道,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些诡异。这丫头怎么比我们两个还有信心?
“三位请。”门口一人躬身开门,待三人行至门口,“相国大人令我跟三位传句话。”缓缓开口,“诸位今日,可莫要输了。”
行宫之中,大殿之上,人臣端坐。一卷卷经由他们精心批阅不敢打半点折扣的奏章被赵高奉给始皇帝。又一卷卷的被赵高接过,放在秤上。待所有奏章皆已阅遍,留在桌上的,仅有两卷。
嬴政随手提起其中一卷,重重掷出,“此卷,乃何人所阅?”
“是臣,陛下。”每份奏章之上都有记号证明是谁所阅。走出之人颤颤巍巍。
“你将奏章内所书之事讲一遍。”
走出之人颤颤巍巍,跪在地上颤声开口,“南海郡尉任嚣上书,龙川县令赵佗所辖之地有百越遗民出没,时有抢掠生事,虽曾起兵,旦若入山林中我大秦军队难以寻得百越之民,故多难有所获。我以为,当以利驱之,使百越愚民为我所用,引其自乱。”
“两个月,任嚣就龙川县百越遗民此一件事,上书一共三次,次次皆言事件未曾扩大。然,上书之前发生此时,直到此时,就此一事,起码有四个月的时间,未曾扩大,未曾缩小,亦依旧未曾平息。众卿说,此是为何?”随着嬴政语调压低,整片朝堂无不压抑。
“若非南海郡尉任嚣有所虚报,便是龙川县令赵佗对此事‘并不上心’。”章邯入殿,跪下,“或是龙川县令赵佗与百越遗民……有所勾结。”
“那此事便交你去办,若有犯者,皆死。”嬴政睁开的眸子看着跪伏于台下之人,“至于你……贬三级官职,削九阶爵位,责五十大板。”将目光移开,“自己去领吧。”
“谢陛下。”退出大殿之人,如至暮年。
“而这一卷……”嬴政拿起余下一卷卷轴,环顾四周,无一人敢对视,“是为蒙恬请功。”将之放下,“便等蒙恬能归咸阳再说吧。”
蒙恬回咸阳的条件,灭尽匈奴,若蒙恬真能做到哪一步,如何封赏都不为过。然而,蒙恬做得到么?昔日李牧败匈奴、灭襜褴、破东胡,连却秦军。却也只能将匈奴击败,令其见李牧而不敢南下,却无法尽灭。草原之上,匈奴若欲四散而逃想要诛尽,何其之难?“陛下圣明!”
“众爱卿可还有朝事?”
半响无言。
嬴政一点头,赵高躬身,“请!”
“请阴阳家,月神大人,星魂大人入殿!”
“请儒家荀夫子入殿!”
“阴阳家月神(星魂),拜见陛下。”
“草民荀况,拜见陛下。”
嬴政没有等荀夫子拜下,“免礼吧,诸位。”看着荀夫子,嬴政开口道,“久闻荀况先生之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这般年纪,还能如此神采奕奕。”嬴政敲着桌面,话锋一转,“我曾与先生弟子韩非相谈甚欢,于我影响深远,亦曾抵足而眠。”
“只可惜,”荀夫子躬身一礼,“其英年早逝。”
霎时间,整个殿堂冷了下来。
“请坐。”嬴政似乎毫不在意,言语中依旧平静,恬然。
台下两人齐齐起身,一位是当今相国,一人是御史张苍。
“老师,请坐。”(x2)
荀夫子断然走向更为下首的张苍,坐在他的座位上,张苍接过侍女递来的坐席,陪笑着为荀夫子斟酒。
荀夫子看着张苍白皙的肌肤,肥硕的身材摇了摇头,轻声开口,“少食,收身,节欲。”随后浅酌一口。
“弟子明白。”张苍苦笑着开口,他就知道。
“宣!”赵高又是一礼,眸中冷色无人可见。
“宣月氏王女上殿!”
缓步行来的女子,一席宫装,光谈外貌,任何溢美之词都难以言说。但在殿堂之上却也无有沉迷之人,或是不动声色,或是低头浅酌。只此一事便让行来的女子明白差距,在月氏,哪怕她被称为公主,在看见她时,他人也无法掩住自身的欲望。更别说在这里,她被叫做所谓的‘王女’。
“月氏公主玉漱,拜见陛下。”这跪下所行的一礼,在场任何人都无法挑剔出错漏。
“平身。”安然的言语下所韵的势令在场的所有人感到不妙。君子已怒,浮尸何在?“相国有话想说?”
嬴政冷不丁的发问,令李斯冷汗直流,自感受到来自始皇帝的势时,他便觉得不妙。他想说他无话想说,但……他不敢说。“陛下,众人皆知月氏远离中原,未受中原礼乐教化。然,臣方才观王女颇通礼数,”李斯看了嬴政一眼,并未动怒,“但不知其他如何。”
“嗯。”嬴政似是应声。
“陛下,若是诸位大人不嫌弃,我就给诸位演舞一番。”玉漱恬静开口。缓缓退下,等再次到了殿上,一席宫装,已换做广袖襦裙。
音律响,广袖随之起舞,四名宫女共扬起一张白绢。置于台上四角的墨盆被点起,脚踏墨云,广袖掀起墨痕,舞动之际,如在白绢之上提起一笔,一画。
赵高看着台上起舞的玉漱,使白绢不沾地面的四名宫女,面色是他人看不出的阴沉。未能忍住侧目扫了一眼嬴政,却发觉他有刹那失神,见此,赵高眼眸微阖。你们……可还真是花了大心思啊。
一舞毕,白绢挂在架上,一点鲜血悬于山河之上,如红日。
在座之人不时点头,却不见最上之人言语。
“玉漱在前来大秦的途中,被大秦河山的秀美所打动,长城上的美景更是让玉漱毕生难忘。”玉漱扬起手,对着白绢上的太阳,“那日,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一瞬间,雄峰万里皆出现在玉漱的眼前,气势之磅礴震撼人心。”
“封,”嬴政一字吐出,引得在场之人心中一颤,嬴政已有多久未曾封过妃子了?“玉美人。”
“谢陛下。”
“赐座。”嬴政看着玉漱的脸,一直出神,缓缓开口,“日前曾听闻桑海之内有三位少年。”
“是,陛下。”李斯开口道,“此三人为两女一男,分别击筑,书文,舞剑。”李斯推崇道,“其中击筑的琴姬非但击筑技艺当为绝响,音容笑貌,更是风华绝代。”
“既相国如此推崇,那朕便更要见一见了。”嬴政兴致似乎更浓,“不过……与玉美人如何?”
“臣,不敢妄言。”李斯俯首道。
“宣!”
“宣琴姬等人上殿!”
“我说,我们俩怎么就变成等人了?”任垚扶着额头。
“算了吧你,若如你说的一般抒人情,这局,我们必败无疑。”琴姬缓缓开口,声如银铃,“人家可是墨泼江山!格局差太远了。”
“那就赌一把吧,”少羽看着身后二人,又盯着天明,“还没成的那一曲,你为主。”
话音落,琴姬行至最前。
踏入殿门,在场诸人皆一愣神,此时的琴姬,与方才的玉漱,太像了,容貌上竟有七分相像。单论容貌所有人都可以说,玉漱更美。但琴姬眉宇间的那股忧愁(我可是个男的),面容上那股羞涩(男的穿女装不羞涩才怪),眸中透露出的那股倔强(倔强的不想穿女装啊),令其更为迷人,如若一个可以令人心甘情愿踩上去的致命陷阱。
如果没有因为两人容貌上的相似而愣神的话或许,许多人可以按捺住心神,但经过那次愣神之后,大多数人皆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