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村小学实在是太小了,九十年代后期,镇上综合考虑后决定将六年级般到镇上去,而且还不提供住宿。这样一来,像镇江村上三队的村民离镇上十八里山路,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于是村民们只好与相熟的同学一起在镇上合租一间民居作为宿舍。镇上的街道两边都是那种门面房,门面很窄,但进深很长。上面还重第三、四层,下面租给做生意的,二层自己一家人住,三、四层则可以租出去的那种。
眼看周简将要上六年级了,她也不得不面临到普兴镇上租房子的情况。五年级期末一结束,周简就把下学期需要租房子的事和母亲董明春说,可董明春却不干了。
“女孩子家家的,读个五年级能认识字就行了,没必要再去镇上读。”
“妈......呜呜......我要去读书......”
“去,哪里找钱给你租房子。要去,找你亲妈要钱去。你不是找得到路吗?”
对于找亲妈这件事,周简从小到大就反感。因为她觉得,亲妈不爱她才把她送人的,她也就不喜欢见她亲妈。小时候董明春带着周简两姐妹去。后来周简渐渐大了,周简不愿意去。董明春也就很少时间带周简去。
其实,董明春心里对于带着周简去找她亲妈这件事也是矛盾的。因为在董明春心里,她不想希望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娃儿经常与亲妈见面,到时候长大了不认她了。可又想去周简亲妈家捞点好处。不过随着进入九十后期,周简十岁以后,董明春也就不怎么带周简去找她亲妈了。
想到伤心处,周简放声哭起来。可是以董明春强势的性格,她哪里犟得过。于是这个暑假,她心里伤心难过之余。只得尽量勤快些,一边帮家里忙着家务农活,一有空的时候就会后面灵牌山上蓑草,自己搓‘挽子’。然后让父亲带到镇上去卖。
眼看七月要过去了,周简向母亲说了几回,可董明春不为所动。周简吵闹过了,也伤心过来,也想着死心算了。小学都没读毕业的在当时的农村也有很多,再家里混几年,到十六岁也就可以学着其他年龄大一点的邻居一样去广东打工了。
然而,正当周简已经放下去镇上读六年级这件事之后,李校长却亲自上门了。
“董嫂好啊,我是村上小学李校长。”
“当然认得你,你不就是我那死娃儿的班主任李老师吗?我娃儿淹死了,当年你的责任也不小。你来我家干啥。”
“董嫂,凭良心说,当年周明放学路上被冲到河里淹死了是个意外。你知道的,学校没有接送学生的责任嘛,再说那不是早上而是下午。你说一天路过那溪上小桥的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个吧!可偏偏周明过去就滑倒了,他实在是跑得太快了。今天咱们不揭伤巴,不说这个好吗?我们说说周简去镇上读六年级的事行不行。”
“女娃儿,我能供她到五年级,能认识字就是我这当妈的尽到责任了。你问捡妹崽,学校里有没有小学都没毕业的,现在不照样去广东打工去了。多读几年书还不是要去打工,多挣几年钱和多用几年钱的事我还是分得清好嫳。”
“董嫂子,现在时代不同了。外面去打工也是要看文凭的,没有初中文凭,哪个要嘛。”
“我不听你说这些,二队上杨家老大、老二不都是小学没毕业,现在十八九岁了还不是在广东打工。”
“周简在班上成绩好,考初中是没问题的,能读还是让娃儿去读嘛,现在计划生育政策实行了十多二十年了,男女都是一样,到时候都有责任和义务为你们养老。”
李校长苦口婆心劝了大半天,董明春就是油盐不进。没办法,李校长只得叹息着离开。周简在李校长走远之后,再在央求董明春。
“妈,让我去镇上读六年级吧!小学都没读毕业,打工真的没人要。”
董明春心里清楚,十一岁多的女童工的确没人敢招工,但在家里帮着做几年农活到十六岁后再去打工,也是不错的。所以,她是铁了心不让周简去镇上读六年级了。
每当独自在灵牌山上找蓑草被茅草划伤手臂的时候,每当夜深人静在被窝里透过瓦片缝子看星星的时候,每当妹妹周桐在董明春面前撒娇的时候,她只能偷偷抹着眼泪。命运对她何其不公。亲妈生她为什么不养她,不养她为什么还要生她。小伍姐也是女孩子,为什么伍队长就只生她一个。二队杨家还是三个女娃儿,为什么人家有妈痛。自已读不走,不愿意读是一回事,想读却又不让去读又是一回事。
这天,周简想着继续到山上去找蓑草,约好了伍艳春以及其他几个伙伴同去可到了半山腰伍艳春家里,却只有她和伍艳春两个。两人犹豫了片刻,还是确定两个人一起去。随着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大部分年龄相仿的伙伴都不愿意去找蓑草了,有时候同去也只是为了大家一起好耍。唯有周简还在坚持,她只希望能在母亲董明春的心里,保持勤快能干的形象。这样她在这个家里也就会好过一些。
周简背着背篼,伍艳春却并没有带背篼,她只是想帮周简找。于是二人往沙滩湾那个方向的垭口走去。不想二人来到垭口时,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手里拿着树枝,对着路边的茅草、火草尖一阵乱砍。嘴里还不停的咒骂着。
“贱货,贱人......你这个贱货......都是你妈的贱人......”
周简认识这个男子,他其实是同一个队上的邻居,也是伍艳春的堂哥,听说还读书过高中。大概七八年前他读高二的时候,喜欢一个同班同学,被老师发现了,还被那女同学的大哥从后面打了一闷棒,后来书也没读了,再后来脑子就有些问题了,也就是当地人说的癫(疯)了。
“小伍姐,听说这癫子(疯子)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我有些怕。”
“不怕,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否则我二爹二妈(父母的二哥二嫂)会打死她。”
伍艳春走过那男子,正招呼周简快过去,不想那男子却冲着周简大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