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说说呗。”

陈曦既问，夏风遥也就略作思考，抛砖道：

“嗯，我听过类似的道理，所谓止戈为武。”

“你也来这套？”

陈曦嗤笑一声，收回指向挂轴的手，道：“写那笔字的人抱有类似的想法，所以他的字写得束手束脚，守有余而力不足。行武的目的是杀戮还是终结斗争，这些都是在战前该思考的事。也许目的的不同会让你的战斗目标发生变化，或杀死对手；或擒获对手；或击退对手，都无妨。然而目标定下，进入争斗，才真正到武道涵盖的范围。若不论目的，一味心念止戈，岂不是反而束缚了自己？我一直觉得，那种说法是根本不懂武道的文人墨客编篡出来宣扬自己观点的把戏。”

夏风遥的确对武学一窍不通，所以陈曦近乎暴论的辩驳并不对她构成打击。她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只道：“我的确不懂武道。”

陈曦本意上倒不是要与谁争辩，只是突然起了表达欲。故虽夏风遥没接话头，陈曦还是由着性子继续道：

“武是通过暴力达到目的的技巧。目的确定，就该用最合算的方式去完成它，其间任何的额外预设都只是在束缚自己的手脚。”

“但事物之间都是相互联系的，完成此番目的的手段也可能影响到下一件事。进而将整个局面引向原本不期望的方向。”

“那就是你的最终目的复杂一些，没差啦。”

陈曦摆了摆手，将话题从哲学拉回武学。

“我看不惯的是这些提出各色武道的人各自持有的偏见。因为唯快不破所以要速出寸拳；因为一力十会所以要力从地起；因为狭路勇胜所以要强取中线……这些招法心得，教义理念，都只适应特定的情况。他们的长处也就只有训练出有限几套条件反射，在给出一套优化解法的同时反倒限制了人往最优解法前进的道路。开宗立派者定义不了所有的情境，所以也无法用招式规整出普世的武道。可以完整学习他们的完整理论，在他们的优势区间予以借鉴，但不足以奉为修炼一生的道路。而他们彼此所分的高下，也不过是特定情境的高下，某门天生擅长捉对厮杀，擂台上无往不利，街头械斗却未必如是；某派出了个资质绝伦的高手，平庸的招法也被奉为圭臬。依此法切磋，即便会遍天下英雄，又何以寻得真正的武道？”

夏风遥见她兴致如此之高，一时关不上话匣，便配合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是武？”

“武是手段，一切的手段。我们所要考虑的，是达到目的最佳的手段。最合于事的，就是武。”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执着于用刀？”

“因为我擅长这个。”

陈曦再将刀颠了两颠，无奈回道：“开始时只是觉得它很帅，回过神来已经成为最熟悉的兵刃了。说实在的，如果我擅长用枪，那我宁愿用枪。”

照你的说法，你追求武道岂不是成了追求手段？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陈曦！陈曦到没到？”

远处擂台的呼喝声打断了对话，夏风遥没问出口。

这样的追求，尽头空无一物，迟早会陷入迷惘吧。

这件事，还是要找机会问问。

眼下，陈曦眼中半点不见迷惘。她只耸了耸肩道：“那我去了，回头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