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懂事儿。”福海眯着眼,瞧着刘远,赞许的点头。
刘远会意,颔首也打帘子退了出去。
诏狱内燃着的木炭劈啪作响,福海端过茶盏,拨了拨茶沫,抬眼瞧着芳绪微道:“哎呦,这,这怎么搞成这幅样子啊?”
芳绪微强打着精神绷直了后背,站着,抬手颤抖着拨开散落在两颊的乱发,道:“奴吓着福公公了,罪过。”
福海看了看茶盏,随手放下,笑了一声道:“老奴可担不起这一声罪过,这都几日了,刘远怎么还没让姑娘放心开口啊?中宫虽受了些牵连,毕竟还有情分在,这猴崽子,他怎的下了重手?打疼了吧?瞧瞧,可怜见的。姑娘何必想不开,陛下念旧,自然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姑娘如实招了就罢了,那都是你兄弟们的罪过,若是姑娘死扛着,那才是要了娘娘跟姑娘的命啊。姑娘,你就听老奴一句劝,如实招了,对大家都好。”
福海身形肥胖,一脸肥油,脸上时时挂着笑。
他笑着,却看不出是喜是怒,他的话,芳绪微一个字都不信。
芳绪微抿紧了唇,一言不发,一双狭长的传情眼冷冷的盯着福海的脚尖。
诏狱内,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刘远!”福海打破这寂静,尖着嗓子喊:“要冻死你干爷啊!”
帘子立刻被掀开,刘远捧着暖手炉弯着腰凑过来,轻手轻脚的将暖炉重新塞进福海怀中。
退了一步道:“老祖宗,这石头找了粗炭,才换上银丝炭。儿子将他一顿好打。”
“混账羔子!”福海揣了炉子,拿眼睇他,沉声道:“陛下震怒,这是陛下要钦提的人,是要犯。人进了诏狱,不过十几岁的姑娘,金枝玉叶的,怎么还下了重手?啊?你亲自审问了这些日子,一张完整的供词都不成?”
刘远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他没敢擦,讨好的又端起那盏茶,低眉顺眼的回道:“老祖宗,前几日没得旨意,咱们也不敢动她,她一个庶女,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指使,硬是一字不肯招。”
刘远奉茶,福海兀自抱着暖炉,眯着眼,不接。
他就只好继续端着茶盏,苦笑着继续道:“老祖宗,这芳姑娘是个顽固的,死咬着不松口,这……”
福海叹了口气,抬眼端详了芳绪微片刻,道:“哎,咱们都是主子身边的狗,主子养着咱们,图什么?图的就是忠心不二,图的就是牙齿锋利,若是咱们牙口钝了,生了二心了,那继续留着也是无用。主子疼你,但这分内的事儿都做不好,还养着你做什么?”
福海伸手,在那供词上点了点道:“一个庶女而已,她懂什么?”
刘远赶忙跪了下来,俯身拜道:“老祖宗教训的是。”
福海冷哼一声,这才接了茶盏,俯身低声耳语道:“二皇子今日去了御书房伺候呢。中宫禁足,大皇子日日去宫外跪着。你要有决断。”
“南诏王已经入都了,最迟后日,陛下就要提了芳绪微亲自审问,你若是今夜还审不出东西,就提头来见吧!”
刘远头也不敢抬高,只低声应着。
福海又压着嗓子沉声道:“别整天只会打打杀杀,动动脑子!陛下那里可见不得这幅样子的芳家女儿!芳泽禹吗,草包。芳泽安是个有脑子的,记着了?”
刘远头更低了,额角的冷汗滴落,他没抬手,由着那汗水落在下颌。他连连点头,道:“儿子记着。”
福海看他一眼,刘远还端着茶,手都抖了,他接了茶盏,重重的掷在桌上。
抬眼看又芳绪微,他鬓发花白,脸上的褶子都被肥肉挣开,笑起来,眼睛被肉挤成条缝。
福海端着暖炉的胖手抬起来,带着几分怜惜虚虚地抚了芳绪微的乱发,颤着声音道:“瞧瞧,多精致漂亮的孩子,糟践成这样,让人心疼,刘远啊,叫几个婆子来,好歹收拾干净了。咱们诏狱不能只靠用刑,还得动动脑子。”
芳绪微闭口,一言不发的看着福海。
她眼睛狭长,眼角微挑着,看什么都带着一丝媚态跟挑逗,可此刻这双眼透的尽是森寒跟癫狂。
福海给她看的发毛,心里一阵不自在,讪讪的收回手,鼻间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道:“刘远,你自个儿斟酌吧,咱家回去了。”
刘远会意,躬身打了帘子,亲自送福海出去。
石头侧身立在帘子旁,对福海行礼。
芳绪微快撑不住了,小腿止不住的颤抖,额上一层一层的汗水直冒。
石头走进来,吩咐堂内的几个小吏道:“都聋了?去叫个婆子来,给姑娘换身干净衣服。”
小吏们颔首,连忙打了帘子退出去。
石头走上前沉声道:“姑娘,请吧。”
芳绪微扯了扯嘴角,举起自己废了的双手十指,对着石头晃了晃。石头看她,冷声道:“姑娘不必装疯卖傻,今日不动刑。”
芳绪微恶声对石头道:“不动刑?你们不动刑,要动什么歪心思?我猜猜,南诏王带着世子入都了?陛下要亲审我。你们怕了。暗卫所厉害啊,怎么连封信都找不到呢?”
芳绪微眼角扬起,那泛着水波的传情眼里全是冷意跟怨恨,她凑上前,咬着牙道:“铜川兵败谁做的手脚?你是谁的人?”
石头睇她一眼,抬手抓住她的胳膊,手腕一翻啪的将人反扣在桌上,淡淡的道:“姑娘疯了?待会嬷嬷来了,好好给姑娘醒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