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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腊月二十八,明天就是大年二十九(那一年腊月没三十)。我的爸爸再次劝我去理发。我的头发已经长得盖住了耳朵,使我看上去就像个女孩儿,早已到了不得不理的地步。我却还是一拖再拖。明天就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理发师想必是不会再开门营业的。
在我的家乡,正月里是不允许理发的,说是“正月里剃头死舅舅”。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们那里的人没有正月里理发的,理发店也没有在正月里开门的。我的爸爸大概也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迫切性,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催逼着我去理发。
他的法子向来都是威逼加利诱。我也向来不吃这一套。最后,无奈的他不得不将我姐姐请出来帮忙。我的姐姐在处理这件事上真可算得上老将。“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她一出马,就三下五除二地将我制服了,使我乖乖地跟着她去理发。
那天,风很大,和我们同去的还有杨洋。杨洋和我都戴上了帽子。我俩的帽子很相似,帽子的前方都有一个眼镜,我们都将它拉下来,戴在我们的眼睛上,倒不是怕风沙刮进眼里,只是想扮酷。我们就像大海里的两个潜行员,为此,我们还伸出双臂,做出在大海里游泳的动作。姐姐没有戴帽子,而是用她的红围巾包着头。
我们村没有理发店,离我家最近的理发店在我们邻村张庄,离我家只有三里路。理发店就开在路边,隔着路,对面就是一大片麦田。麦子长势很好,只是被残雪覆盖,只依稀露出几片绿色。
来了。先找个地方坐下吧。理发师对我们招呼道。我们进屋时,理发师正在给一位客人理发。姐姐、我还有杨洋,我们三个人共坐在一张破旧的床上。我坐在床上,看了一眼理发师,理发师个儿很高,留着分头,长得也还算英俊。对于理发师,我小时候有一个问题一直闹不明白,理发师都是在给他人理发,理发师自己的头发又是谁给他理的呢。
快要过年了,理发的人可真是不少。我们刚进屋,就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带着他的小孙子进了屋。屋里本来就拥挤,这一来,屋里就更拥挤了。
“也是理发?”一个看着不老却也有许多白发的人对进屋的人说。
“哎。给小孙子理。你理发还是染发?”
“理理也染染。我这头还没到岁数就白了。”他说话时虽带着笑,但笑过后就满脸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