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叶并不是个天才,但他确实非常特别,这里并不是指他从小就没有父亲,由母亲带大,说起来无奈但这种单亲家庭在现在的社会实在太过正常。他总是充满了好奇心,性子有些执拗,张叶很小就发觉自己跟周围的孩子不同,这并不是所谓的中二病,是确确实实的无可置疑的真实感受,他渴望理解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这让他年少起就总是在思考着各种各样的事物显得深沉,身上散发出让大人不快的感觉。母亲总是在工作,几乎没有陪伴他成长,他很理性的看待这件事情,母亲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要生活,照顾,养大一个孩子并不容易。那时稚嫩的他还没有理解每一个母亲都是不普通的,略显呆板的教育体系在这方面对孩子的启发确实有些不足,但是另一方面又让他学会了疯狂的吸取各种知识的方法,过早的逻辑思维培养让他像个书呆子,虽然不是天才,但是他如同本能般的学习依旧让他频繁的跳级,如同一个满功率的机器。
变故发生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他过完端午短假返回研究所,提着一袋李子,李子是母亲在他走之前起了大早去山上摘的,青黄的李子泛着如同蜡一般的光泽很是漂亮,但其实并没有成熟。下车到了学校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里母亲对他说着,叫他不要吃那李子,她应该尝尝再摘的,上午才发现再往深里有熟透了的,言语里有些遗憾,有些自责。张叶并没有放在心上,尝了一个确实有些酸涩但并不是不能吃,不过也没有再吃了,随手挂在了床架上。第二天他正在做实验,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告知了他母亲在车祸中去世了的消息,生活如同一辆高速列车,我们总是天真的认为她会准点到站。陆大卫把失魂落魄到差点将手伸到强酸溶剂里的他架回了宿舍,张叶眼神空洞,嘴里无声的呢喃着,田工农拿出了一颗李子塞进了他的嘴里,酸涩的味道,昨天电话里的话语,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嘴里也有了声音,那是一句又一句的妈妈。可悲可怜可叹又有些可恶的孩子就如同那看似光鲜却没有成熟的青涩果实。
实验中心大楼外的角落穿着白大褂的三人看着盒子里的五根云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有些沉重,张叶摸摸头有些为难的开口道“要不这样,你们一人一根,剩下的都是我的?”艹!”一声暴喝,西南的汉子和北方的汉子对来自中部的年轻人形成了合围之势一起跑向了远方,年轻人嘴上已经长出了绒须,胸前挂着的琥珀挂坠跳跃着,里面包裹着一个果核,看起来有些像儿时的那颗话梅糖,又好似一颗心脏。失去的无法回头,只能继续向前,对感情,对未知,对这辽阔而又深邃的世界,如果有一天到了极限那就想办法突破这极限,哪怕限制自己的是这躯壳甚至大脑!张叶下定了决心。
走廊里田工农粗粝的拳头打在了陆大卫的脸上,带起身上的尘土,往日方毅的国字脸显得十分扭曲,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陆大卫并没有还手,两个男人都红着眼睛,愤怒,疲惫,伤感以及强烈的不甘,最后却是抱在了一起,男人的哭声难听,沉闷嘶哑。老田知道这并不能责怪大卫,自己也是无法阻止张叶的,在当年张叶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他迟早会这么做,正是两人理解他那独特疯狂的想法才被他接受成为朋友,只是结果太过残酷。
”去洗澡消毒吧,里面是无尘环境。“大卫沙哑着嗓子,”嗯,你也去睡一会吧。“
走进病房叶子静静的躺在那,呼吸平稳,像是进入了深沉甜美的梦。田工农心底生出一丝无奈的叹息,臭小子终于消停下来了啊。与热情开朗的大卫不同他和张叶都是学院里的怪人,他喜欢昆虫,假期总是独自钻进各种深山老林捕捉标本,所里都说哪天他消失了也不奇怪。当传说中的宅男提出跟他一起去老家山林的时候自己也是吃了一惊,张叶说觉得书本上的自然世界太过模糊,要去看看。“额,很辛苦”“我知道”他这样说。
山林里除了虫鸣鸟叫,显得有些静谧,虽然都不是多话的人,躲在树上的小兽还是能听到他们些许的对话,往往是张叶问田工农回答,隐隐是什么信息素,种群,社会什么的。一人在前开路,像只粗壮的熊,一人跟在后面,却也十分灵活,两人时走时停,渐渐的越走越深。几天后站在大山山顶,张叶有些疲惫但很兴奋,少有的感慨了一句,“虫子真是不错啊!”田工农难得笑了笑。
下山分别的时候,张叶说下次再一起来吧,他似乎是还想再说句什么,也许是在心里说出来了,有些安心的走了。田工农也在心里听到了那句话,外表粗犷的汉子有着属于他的细腻。自己熟悉山林,选了有那果子的路线,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那身影。摸了摸包里的卫星电话,小屁孩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啥头脑简单的野人吧,内心却有些温暖,那是得到了什么的感觉。
回忆散去,田工农退出了病房,大卫还在那等着他,眼神却是恢复了些许干练,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走上天台。初冬的风还不算太凛冽,只让人又清醒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