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还是照样吃了。饭桌上除了去修车所以缺席的表哥以外,大家都表现得很愉快,所有人都把自己毕生所学的吉祥话搬了出来张仲花很识趣地带着刘忠文坐在人群外默默吃菜。
这一晚刘阳喝了不少酒,于是那新车终究还是没能接回家去。一行人除了个别“有事”的亲戚回了家以外,其他男女老少都去了刘中文家,本就不大的客厅里一下子挤满了人。刘阳和他几个兄弟走在前头,先到了家,张仲花后走,于是回来的晚了点。
张仲花一进门便看见红了半边身子的刘阳在沙发上被一群人围坐着,骂骂咧咧地。张仲花招呼了几句便要去泡茶,而刘阳当即大手一挥:“你泡锤子的茶你泡,这会儿装起来了!”
张仲花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她当然知道刘阳在耍酒疯,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却也很是下不来台。
“啊呃,喝什么茶啊,苦了吧唧的,不如喝开水是吧?”,刘中文的姑父说道
“啊对,那个小妹啊,去给大家倒点水喝呗,不用喝茶了”,刘中文的大舅起身冲张仲花挤眉弄眼。张仲花便欠身而后去倒水。
水上好后,张仲花小声问了一句刘中文的二姑父:“文娃呢?”
“还他妈问呢。”刘阳把装着半杯水的塑料杯往桌子上用力一摔,没好气地说,“让车撞死了!”
滚烫的水珠溅在张仲花的右手上,她吃痛缩手,手肘不小心推到了旁边刘中文的二姨。刘阳见状立刻爆起道:“你这瞎了眼的东西!”,同时抓起杯子就要冲张仲花的脸上砸去,但被一旁的大舅拦住,
“舍不得舍不得啊,两口子不至于嘛。”
一旁的二姨也趁机赶忙扶着张仲花向里屋卧室走去,“文娃早都睡了,早都睡了。”
随后人群分成了两边。一边是女人,随张仲花进了卧室;另一边是男人,和刘阳一起留在了客厅,两个房间中间只隔着一道薄薄的木门。
“唉~”,亲戚甲叹气,“小群啊,你别太怪阳娃,他喝了酒了……”
“是唉”,亲戚乙拍着张仲花的手背,“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不好受的,何况文娃是他儿嘛,他就这么一个儿。”
张仲花默不作声,而门外却有刘阳高亢的声音传来,
“她他妈就是贱!这么大人了还看不出个娃?肯定是故意的,她压根儿没把文娃当他儿,黑心的东西!”
……
“妈的人贱了还不让人说?!他就一败家女人,她除了败家她还能干个啥?”
……
“我跟你们说,去年这贱人刚把我家底败完,他妈的瘟啊十万块,一分不剩!那是给文娃上学的钱!今天她又整这一出,她日妈的根本没想让文娃活!”
“刘阳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这句话是张仲花说的,她的大腿早就被自己掐得青紫,但一听到刘阳说她想害刘中文,她便忍无可忍了。在七大姑八大姨们还未来得及阻拦之时,张仲花已经打开了锁住的木门,她指着刘洋的鼻子骂道:
“刘阳,我施你妈!我他妈干啥了?!你丧尽天良啊,你真他妈敢说!好好看清楚了!”,张仲花用食指重重地戳在自己的胸膛上,
“我可是刘中文的妈!!真是二两酒淹死狗了,***这么多人在这儿你说你妈胡话呢!我可是刘中文的妈!想让他死我趁他小时掐死他不就成了,他他妈可是我生的!是我从身上割的肉!谁害他我也不可能害他,你这贱种东西倒说起来了!”
“你死了你妈的脸你还敢出来?!”
刘阳一看见张仲花便抄起旁边人屁股下的板凳甩了过去。张仲花被砸了个正着,于是随手把脚边的鞋啊、杀虫剂啊都扔了出去。刘阳一边攻击着刘中文的老娘一边攻击着张仲花的老娘,咒骂声,碰撞声愈演愈烈。
这是一场原始的交战,那道门框像是两个部落之间的篱笆,战争由愤怒主导,被羞耻催化,
因爱而发
一只果盘弹在墙上,正正砸在躺在床上的刘中文的脸上。本来因为吵闹有些睡不安稳的刘中文,这下终于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
那些是什么?炮弹吗?
不,是烟灰缸、是扇子、是书包,是一切可以扔动之物。
“在干什么啊你们?”,刘中文居然就这么问出来了,双方酣战之时,始作俑者竟还不明所以。
“啊!文娃,不是……没什么,你爸妈正在玩呢。哎!别打了!娃醒了!”,亲戚丙两边喊着,其他人见刘中文醒了,也“不顾一切”开始拉架,然而并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战争还在持续。
“妈,你们别打了行不行?”,刘中文就这么问出来了,鬼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这句话有用。
张仲花闻言,猛地回头瞪向刘中文,她咆哮,像只发狂的母狮:
“你!!!都是因为你才这样的,都是因为你!!”
嘭!一个凳子飞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张仲花的头上,众人惊呼着一拥而上。刘阳也停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站在原地愣了两三秒,然后发疯似的往人群中冲去:
“小群!小群!”
人堆里,母亲哭地梨花带雨,父亲抱着母亲坐在地上不断道歉,众人围着夫妇俩轻声安慰。
只有刘中文,他站在人群外面,脑子里只留下一道声音在横冲直撞: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