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此去境州冒充世子薄袍鹿,即便没有身份暴露,但没有窃取到天珠也是死路一条。
自签订血书开始,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天珠是他唯一的机会。
徒步了几分钟,终于抵达了这片枫林的外围。
看着遮天蔽日的枫林,他心神逐渐安稳,享受此刻,并且放松了许多。
就在这时,林傲踩在地面的脚微微一顿。
一棵巨大枫树后面,出现一个人影,一个长袖橙红羽织的女子,精致面容上有一颗泪痣,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
她走了过来,来到林傲身后,柔软贴着他后背。
解开他下裳上的红色系带,将其打了一个复杂的洛神结。
“薄袍鹿是世子,有洁癖,头可掉,衣服不可乱。”
“境州之人,虽有妖族血统,但还是奉行大秦礼节,你不可不注意。”
林傲解开下裳也就是裤子上的结,再学着她手法,系了一遍。
果然得到知画的赞许。
“不错,有一个重要事情你要注意。”
“你与薄袍鹿最大的外形区别,在于身高,他高你三寸,我已以白泥堆砌在脚底,莫要剧烈运动就不会有破绽,洗澡抠脚什么的都无所谓。”
林傲点了点头,疑惑道:
“知画,你也随我们前去吗?”
“怎么可能,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当然是到处游玩。”
知画一脸嫌弃,说着话,人已经渐行渐远,消失在枫林之中,看来她也很久没呼吸过新鲜空气了。
烈阳中。
一辆简单的马车孤孤单单地立于凋谢尽叶片的树下。
林傲已经和坐在磐石上的世子乳娘以及世子仆从兼车夫阿信打过了招呼。
这是一对母子,阿信是名十八九岁的男孩,人比较痴傻。
卷宗上记载世子乳娘姓赵。
这个赵信会如此痴傻因为小时候替世子尝菜,日积月累了毒素,所以智商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
这对母子为什么会投靠枭夜,林傲是有疑惑的。
“天珠究竟是什么,父王为何不使用?”
林傲微疑惑道,他宽袍大袖,觉得碍事,便用左袖子上的绳子打了个极其漂亮的蝴蝶结。
乳娘微微一笑,看着酷似世子的世子,淡道:
“世子前往北境王府就知道了。”
林傲倚靠在马车上,正在检查右袖子里的小巧手弩。
前两日暗谷下了一场雨,他再如何防湿,难免不会受潮。
箭羽潮了,重量增加,飞行距离变短,轨迹改变,弓弦也会降低弹性,更易断。
他静静看着乳娘淡定的面容,沉默许久认真道:
“卷宗上写了许多小时候的事,不知真假。”
“本世子一岁的时候,大周见无法奈何我父王,便派了高手组成的队伍潜入境州城,想要掳走我,逼迫我父王。”
“那时是乳娘你机智地将阿信换成了我,所以我躲过一劫,他们见掳错了人,气急败坏,父王重金才将阿信赎回。”
阿信闻言傻呵呵笑着。
“后来,北境城保卫战爆发,父王根本顾不上王府事务,派人将我们护送到帝都,路上再次遇到大周的奔袭军。”
“王府卫队被冲散,你一手抱着我,一手抱着阿信,看到敌人逐渐靠近,你将我们撂在了灌木丛里,自己却跑出去引开敌人。”
乳娘听着垂下了眼眸。
“可大周的奔袭军也不是傻子,他们认出了乔装打扮的王府卫队,知道一定抓到了大鱼。”
“依旧是您装扮成当地农妇,称我们都是您的孩子,不管他们如何动用私刑。”
“最后您趁敌人没防备,一手抱着我,一手拉着阿信跑出来。”
“半路上您见阿信跑的太慢,还把他丢掉,那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要不是他跑得快,就见不到我们了。”
说完这些,林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觉得当乳娘的儿子好可怜。
把磨好的匕首插到靴子里,然后用细绳绑到松紧合适的程度,试了下略微施力就可以抽出,同时也不会太紧,便站了起来。
“每个人身上都有责任,成为世子乳娘的第一天起,不止要喂奶,还要肩负保护世子的重任,不仅阿信,连我的性命也要往后放。”
她淡然看着林傲的脸,说道:
“我的目的是什么,你不用好奇,但你是知道我不会害世子。”
林傲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上前摸了摸阿信的肩膀。
“阿信,我教你几句话,喊出来一定会舒服。”
“勇士之魂,从未破灭!”
......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
“命运已做出了它的选择!”
阿信照着念了几遍,果然有了几分气势,人还是傻得,但感觉不一样了。
乳娘温和的面容顿时化作了一片冰寒。
“阿信别听世子的。”
她冷漠盯着林傲的脸,说道:
“世子可不会疯疯癫癫的,小心被人怀疑你是假的。”
林傲一拍阿信,阿信仿佛被触发机关的发条机器人,大声朝她吼道: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勇士之魂,从未破灭!!!命运已做出了它的选择!!!!”
乳娘耳朵猛颤,厌恶看着不听话的儿子。
有风吹过秋天肃杀的枫林间,呼啸着,低吼着,林傲蹙眉看着枫林外,仔细听着落叶簌簌声中的细节,打发完无趣的时间,微笑道:
“终于来了!”
秋风吹过的那些杂音中越来越重,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瞎了右眼穿着肮脏皮袍子的老男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