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绪带着众人跪别临淄和爽鸠楼,一路上自然心情沉重。这回,口无遮拦的卫晖反倒第一个来劝解姜绪。
卫晖挨到姜绪跟前,作了个揖道:“姜公子,老朽有一言,不吐不快。”
姜绪道:“卫先生请讲!”
“诸位只知道卫某曾是廉老将军座上客,却不知卫某曾侍奉过多位君王?所以,老朽对于变故周折实在是司空见惯。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这一生见过失马是祸的,也见过失马是福的。于是八年前老朽退隐楚地,本不想再沾惹乱世,可是乱世要沾惹老朽啊!少主也是如此啊!晖素知爽鸠楼盛名,亦是少主家几代心血,可是遇着乱世,亭台楼阁有几个可以保全?而对于诸位共抗暴秦的大业来说,失此马应是福!盖齐地远离兵燹,虽是策谋之根据地,但绝非用兵抗秦的前线啊!”
姜绪哈哈大笑:“多谢先生,卫先生果然有大智慧!是啊,没了爽鸠楼,没了上上下下的佣人仆役,绪反倒轻松了,少了累赘,多了决心!”
颜夕挨过来作了个揖,插话道:“卫先生所言极是,不过目前颜某心中毫无着落,还请少主定夺,我等该如何计较?”
“颜将军且宽心,绪有个忘年之交在燕国饶城,我等一路向北,数日便可抵达。到了饶城我等再做打算。”
“那左车少将军他们如何呢?少主先前可否传书?”
“颜将军放心,火烧爽鸠楼之前,绪已经放出飞鸽若干,把消息通报各方人等,自然不会忘了二弟的。”
“那就好,那就好!也就是说少公子会在饶城与我等相聚了?”
“希望如此吧。此前二弟送来的书信各位也知晓了,他们已经找到三弟,目前在蓟城燕太子丹邸中。按时日算,书信往返需要两三日,若他们暂无异动,应该明后日便能得到消息吧。”
卫晖插话道:“姜公子,方才你说在饶城有个忘年之交,敢问是何方神圣?”
“是呀,卫先生四方游历,见多识广,这位先生您就算没有见过,也应该知晓——他便是当世墨家钜子公孙越鹄。”
所谓钜子,是墨家历代首领的称呼。墨家学派不仅仅是一个思想流派,更是一个社会组织,所有的墨家弟子都会聚集在钜子的身边,一呼百应,相助地方,造福百姓。
“公孙先生啊,晖知道。不过墨家先前是在齐国的啊?如今怎么去了燕?”
“正是!五年前,公孙先生带着墨家弟子离开了齐,然后在饶城安置。先前,齐燕边境多有摩擦,致百姓于水火,墨家便为两国边民重建家园,垦荒置屋。”
“那公孙老儿比卫某还年长一些呢,怎么和姜公子成了忘年之交?”
“本来是长辈,但绪擅长占卜,一次有客刁难公孙先生,称世间绝无鬼神,更无预言先验之说。绪虽年幼,当时已能占卜,便以此证之。”
“哈哈哈,所以是你的占卜让公孙老儿服了!不错不错!卫某也能占卜,咱俩方法虽不是一路,所占之事也不尽相同,你预事,我卜寿,可见鬼神天命之事不可不信啊!”
“哦!先生卜过嬴政之寿乎?”
“未得其真实八字,未曾卜得。”
姜绪凑到卫晖耳边,悄悄说了嬴政的八字,然后微笑地看着他。
卫晖皱起眉头仔细掐算,先是哈哈大笑了几声,旋即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表情略显惊异。
姜绪低声道:“如何?先生何故先笑又叹?”
“依此八字,嬴政寿不过五十!但其中有个变怪之数,老朽捉摸不透啊!”
“如何变怪?”
“依此八字,嬴政横祸连连,但总能化险为夷,寿终五十;但若五十不死,其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