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米重新见到阳光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天以后的事了。
她被胖哥从地牢里押了出来,双眼蒙着黑布,跌跌撞撞,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才停下来,只觉耳边哗啦啦的水流声势浩大,黑布撤去,她才惊觉自己就在一处巨大礁石上面,礁石周边,正是远负盛名的草原之母吉吉木斯河的源头。
原来,天下四器当中,所谓的地器,就是这座搭建在礁石上的简陋祭坛。
光秃秃的祭坛上面,只有一个空的凹槽,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叶米双手被缚,咬牙切齿地在角落边上,心中怨怼,嘴上却始终默不出声。
她想回家,这个没错,但是边牧族一旦复国有望,到那时马踏中原,正德皇朝所有黎民百姓都将陷入水深火热之间,受苦受难。
比如石头、雷、傲娇王爷
她的心头一阵揪痛。
叶米知道自己不是圣母,但是她也绝非那种心狠手辣、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用这么大的代价换她一次回家的机会,请原谅,她做不到。
所以这个时候,她只能在心里无比期盼地祷念着,希望冷云风不要贸然前来,如果可以,她更希望他能将她忘记。
“殿下,请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叶米怔忪抬头,就看到老和尚从祭坛后的路走了出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胖,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圆圆糯米似的老头脸,噙着一丝淡淡的笑。
今天,他穿的不再是以往那件灰不溜秋的僧袍,而是一件看起来很正式的国师服饰。头上还煞有其事的戴了一顶扎满孔雀翎毛的帽子,上面一片鲜红翠绿,明晃晃有些闪神。
而让叶米惊讶的远非如此。在老和尚现身之后,紧随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也跟着走了出来。
慕容白身披一件亮蓝色金边狼袍,踏着轻步缓缓走来。
叶米知道边牧族一向追从草原王者,所以将血狼奉为部落图腾,族中王者所穿皇袍,会在左肩佩有八条狼尾。寓意八部之众。
而此时此刻,慕容白身上那件金边狼袍,左肩位置,就佩有八条狼尾。
再配合老和尚口中那句“殿下”,她呼吸不由紧促了些。
原来。原来如此
“米粥,好久不见。”他的薄唇微抿,刁侃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佻。
叶米在礁石边缘看他,一言不发。
她仅仅捏着拳头,要费很大的劲,才能让自己紧咬的牙关不发出半点声音。
慕容白脚步不停,一直走到她跟前来,顿住脚步,低头凝视着。
日光底下。少女的身子瑟缩着,一双眸子大且亮,但是瞳孔里满满全是隐忍的寒冷与荒凉,仿若一只掉队的孤独受伤的兽,对于周边一切都是那么无助而惊惶,同时。又充满极度的凶狠与脆弱。
“米粥,怎么了”他眼里的笑意突然凝住。
生平第一次,他看到这样的叶米,带着令人心痛的哀伤,同时又有让人心寒的狠戾。
记忆当中,她似乎一直都是一个天真的傻丫头,偶尔会耍点聪明,更多时候,则是嘻嘻哈哈的调皮。
“怎么了”叶米亦反问他这一句,嘴角带着笑,却是深入骨髓的冷,“白,已经什么时候了,你又何必继续骗下去呢”
原来,自始至终,他才是背后那个稳操胜券的人。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她咬着下唇,很用力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慕容白狭长的细眼微眯了眯,眸子里的亮芒瞬间黯淡下去“我自然是慕容白,是少东家,是皇宫主厨,你喜欢谁,我便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冷静了,可是泪水,还是按捺不住地流了下来。
慕容白心头也是一沉,脸色刷的一声,同样变得苍白起来。
他很明白,很多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可是,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她。
“殿下,是不想回答,还是,不屑于回答”她把“殿下”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