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爱抚鱼的脸颊,笑了笑,完全无视了一旁的王景。
“一孕傻三年。”王景低声道。
鱼嗔怒道:“活该!”
蚕也道:“活该。”
王景合手道歉。
某日东方翻动鱼白,王景和蚕坐在山顶上。
自从成为祭祀以后,蚕就不怎么关心外面发生的事情。但当王景到来以后,他就有种莫名的直觉,一场战争要爆发了。
“只是来找我们的吗?”蚕问。
“我想把都广之野纳入版图。”王景回复道。
蚕不喜欢淡巴菰,但现在他想来一支。
“前段时间,神启:水雷屯,坎上震下。吾想应在哪里,未曾想是你。”
王景笑了笑,“你信这些?”
蚕摇头,“不信。可笑的紧,身为大祭司却不信神。”
“鱼信?”
“不信。”
“还真是夫妇呢。”
蚕说:“今年夏天的时候,我才知道鱼怀孕了。那一刻我是多么的高兴和焦虑。”
“很复杂吧。”王景回应道。
“嗯。”蚕说,“所以我希望她能平安的度过一生。”
这是被婉拒了吧,王景想。
都广之野很重要,它虽然孤零零地嵌在妖族和祝融家的交界处,看起来两不相帮,但在战争爆发的时候,无论是妖族还是祝融家都会刻意远离都广,因为这是一只沉睡的猛虎。尤其是现任的大祭司还是个强硬派,完全符合都广之野对外界的刻板印象。
不让我们好好种田,我们就把你种田里。
山海中有数十个超越蚕的乾元境修士,但大祭司却很稀少,稀少到每一个大祭司都能可以被大修士们叫出名字。这些祭祀时时代和地域的集合体,他们反应的时某个地域的心声。
山顶很安静,安静的只有风的呼啸声。
“可以。”蚕说。
王景都在想被拒绝以后,自己应该怎么处理都广之野的事情,却忽然听到蚕的话,他看着蚕。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蚕笑着说,“吾是第一个送土地给你的人吗?”
“不是。”
“瞧,说明吾的眼光不差。”
“都广之野还是你负责管辖,我只需要你们挂起我的旗帜,施行我的制度和法律。”
蚕问:“你要废神吗?”
王景问:“这是代价吗?”
蚕没有回应他,而是说起来神对于都广之野有多么重要。
王景知道了答案,“屠神老手艺了。”
当建木又一次回响的时候,附近的都广人会驻足聆听,那种聆听会使血液暂停流动,会让人静静等待,而心脏也会缄默。
都广之野的黑暗之中听到建木回响,那是一种庇护。在回响响起的那个时辰里,时有爆炸声,以及惨烈的哀鸣声,这一夜的都广灿烂如昼。
都广人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天际和崩塌的神殿,双目无神。
在某处仰着脸的、受了惊吓的孩子,喃喃自语道:“有人弑神。”
回响的共鸣声在午夜时分停下。
开明睁开眼睛,他从窗户看见的第一眼就是一幅瑰丽的奇景,神血将天染成金色,与皎白的月遥相呼应。
与其说开明是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切,不如说他是感受到了这一切。这位曾经的老祭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卸任以后,他是一天老过一天,他无法很轻松地起床,无法猛地坐起身来,他过去习惯做的一切都结束了。
现在的他苍老、疲惫。
即使灵魂上还带有曾经担任祭祀高位的狂热悸动,但此刻在神陨之时,心虚陷入了平静。
杀死神的是一个男人,他手持一柄长枪,却用剑刺死了神,开明认识他——王景。多么久远的名字啊,这个煞星怎么又回来了。
“是蚕吗?”敲门声响起,开明问道。
门推开,蚕走了进来,“是吾,师父。”
“你是来送我走的吗?”开明问。
“是的,师父。”
“可以体面一下吗?”开明又问。
“师父是在熟睡中离开的。”蚕回应说。
开明点了点头,他问:“弑神是你的想法还是……”
开明忽然不想知道答案。
蚕说:“师父要问得这么清楚吗?”
开明苦笑。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都广人就会知道曾经的老祭司开明,于昨夜逝世,同他的神一起去了。
王景见到云沐舒的时候,她看起来很高兴,目睹王景弑神的她,现在也跃跃欲试。
“不可以哦。”王景说,“你还小。”
云沐舒有些不高兴,“那什么时候才算长大。”
“当你不再问我的时候。”王景回应道。
云沐舒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清澈的茫然。
王景摸着云沐舒的小脑袋,“走,我带你去找鱼。”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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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紧闭着双眼,站在都广尽头的火山口的上方。
神血在渐渐消散,明年的禾苗应该会长得更好。
蚕从她身后走了过来。
“神从哪里来?”鱼问。
“不知道。”
“天知道吗?”鱼问。
“应该知道吧。”
“神长什么模样?”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却又张好看的脸。和祈祷的时候看到的不一样。”
鱼怜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还活着。”
“嗯。”
“你后悔了?”
“你不后悔?”蚕反问道。
“有一点。”
“那就不杀了。”
鱼摇了摇头,“不行。”
鱼忽然瘫倒在蚕的怀里,笑道:“这下死透了。”
蚕摸到了鱼的大腿内侧,那里有些湿润,她流产了。
“后悔了。”蚕说。
“还有机会呢。”鱼回应道,“今天只有舒舒要失望了。”
“嗯,她来了。”
此刻,大自然正自豪地展现出她最为美丽的姿容,恰似一位丽质处女,在都广之野的上方,一种难以形容的美。
云沐舒任由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她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那一摊血迹,心中忽然萌发出一种不安,她见过很多血,她甚至撕裂过敌人,仍有敌人的血侵染衣裳,但和今日见到的不同。
她有些心慌,她躲入王景的怀抱中。
王景冷冷的看着那摊血污,他又看了眼迈步下山的蚕和鱼,两人面上带笑,丝毫看不出丧子之痛。
火开始燃烧,焚毁了这摊血污。